归途漫漫4
摩托车丢了,这得报警。
两口子吵吵嚷嚷的,其实还没报警。但也知道,这种案子太多了,尤其是城乡结合的城中村,人杂,一旦丢了找到的概率极小。
但林耀军还是要去,这几年,火车站派出所换了三任所长,人员更是来了走,走了来,但基本上都认识林耀军。
孩子当年在这一片丢的,林家在这里报的警。人家也积极的寻找,搜寻信息。很多消息也都是民警提供的。
尤其是当年负责这件案子的民警老钟,现在都成了老民警了。
林耀军去报案,一则为了这破摩托车,二则就是看看还有别的消息没有。
他一出门,桐桐就放下擀面杖:“妈,我跟我爸去。”
“你去干啥?”
桐桐朝外指了指,“……网吧人杂,偷这个车的人年纪应该不大!找老钟叔说说……说不定就找回来了。我要是提供线索给别人,要是万一不小心漏嘴了,我怕有些坏怂小子骚扰你的小吃摊子。”
张舒愣了一下,‘哦’了一声,“那你去吧。”
桐桐出去跑了几步,追上骑着自行车的林耀军,跳上去坐在后座上。车子晃了一下,扭了几下之后又稳了下来。
林耀军问说:“你妈叫买啥?我顺手捎带回来。”
“不买啥。”桐桐坐在后面抓住林耀军的衣服,坐稳,这才道:“那车旧了,不值钱。买也是当废铜烂铁买。这个钱……”专业小偷可看不上这个。
每天在火车站转悠转悠,扒手扒一扒旅客的钱包,得手一个就够吃一段时间了。那东西多容易的,还不用销赃。干嘛看上一辆破车,卖个几十块钱?
桐桐就说:“肯定是个新手!你是半夜突然回来的,那个点只要睡着的,都睡沉了。便是偶尔醒了,也是最累的时候,上厕所都觉得打搅睡觉,谁能想起来做贼?”
林耀军:“……嗯!”有道理。
“估摸着,是在咱那一片住的小年轻,十三四岁到十七八岁,不好好上学,有网瘾。家里不给钱上网,生了歪心思。父母要么打工出去了,爷爷奶奶管;要么就是父母上夜班,晚上没人管。
后者的可能性大,因为网吧通宵七点才算是结束。既然花了钱了,那肯定等到七点才回家,那时候房东都起来了,他偷不走。
除非是父母其实是在的,晚上上夜班。早上六七交班,这孩子不敢回来太迟。五点?五点半?甚至六点到六点半之前,车是这个时间丢的。”
林耀军:“……”很有道理!
“咱住的那一家,在巷子中间。一头连着村里的主干道,一头进去就到郊外了。那边只有六户人家。上网回来,能看见咱们这家的院子里停着摩托车,只能是从门前路过的人。也就是说这个人大概率是在这六户人家之中。”
林耀军:“……”对啊!没有毛病。谁半夜绕路干什么?
“而且,这六户中,还得是房东,不可能是租客。像是咱们家这样,本市的人租住在城中村的很źǵ少。而外地来的租客,带孩子出来打工、做小生意的有,但是带孩子出来上学的却没有。”
因为就上不了学。
林耀军:“……”他很少在家,并不知道这六家中是不是有符合条件的孩子。
桐桐就又说:“朝巷子里面,房东家斜对面那户,他家有个儿子今年初中才毕业,中考才考了二百多,说是开学打算送去补习学校再去补习一年。
那家两口子,男的白天在菜市场当市场监督员,晚上在商场里当夜间保安,说是不影响睡觉,能挣两份钱。女的白天在超市上六个小时的班,晚上十点到凌晨两点在大排档当服务员,三点开始到包子店给人家包包子,一般早点六点就结束了,六点半左右能到家……”
林耀军:“……”条条符合!直接将人圈定了出来。
桐桐补充说:“再没有更符合条件的!如果不是这小子,那就只能认倒霉。这个人就是突然半夜跑到这么偏的地方来,偶然看见咱家的车了,顺手就推走了……”
林耀军当时没言语,到了派出所,先找老钟,只说摩托车丢了,大概什么时间回来,几点发现丢的。
这不归老钟管,老钟叫了他的一个徒弟:“这小子现在管,叫他跑一趟。”
来了一个二十七八岁的民警,情况一说,对方夹了个包,又喊了个更年轻的,两人一人蹬一辆自行车,“走!我跟你走一趟……”
老钟也说:“你先去!回头来所里办手续的时候,咱们再说其他的。”
真就是几句话的工夫,这又出来了。
路上骑着车靠边行,也没有说话的机会。但这民警一到村口,先给村里的治保主任打电话,问说:“西三巷万霞家朝西还有几户人家?”
万霞是房东阿姨的名字。
那边说:“还有六户?”
“你们本村的人,家里有小伙子,爱出去游荡,不务正业……”
那边想了好一会子才说:“万霞家斜对面,朝西斜对面,王三能家有个小子,十五?还是十六了?”
再还有谁家?“最西头还有十七的……但那孩子在高中念书了,高二了?反正补课着呢,跟我闺女一般大……”这个挺有正事的,不是你要找的人吧。
“就是那个王三能,他是干啥的?”
被征走地的农民,没地种,坐吃山空,哪里有活哪里去呗:“两口子挺有正事的,能吃苦……”吧啦吧啦的,说的都是一天打几份工。
林耀军隔着电话听,这竟是跟桐桐推理的一样。人家民警就是那么想的,只是在打听情况,验证猜想。
果然,民警说:“行!知道了,不要通风报信。”
然后示意这父女俩:“走!带路。”
到了地方,叫父女俩先回家去,不要跟了。
结果不到十分钟,两人带着个睡眼惺忪的小子出了门,看那方向是找贼赃去了。必然是卖到废品站去了。
一个小时之后,家里的饺子吃完,老钟打电话,说叫去一趟派出所,把案子处理一下。
桐桐要跟,林耀军没拦:“走!听听。”
听听就听听,大概就是桐桐推测的那样,这小子上网回来,看见院子里停着个摩托车。院子的门是铁艺栅栏门,为了房客夜间自由,留了一条夹缝。人进去之后,那锁子一拧就开了,生人不知道那锁子能这么简单的打开,但是主客知道。
住在附近常串门的人知道也就不奇怪了。所以,林耀军怎么推着车进门的,他就是怎么推着车出门的。
车没了,收了贼赃的怕人找,直接给拆成零件了。
王三能希望私了,他主动给林耀军递烟:“兄弟,这小子……不学好!还孩子小,给孩子个机会。”留了案底就麻烦了。林耀军接了烟手都点抖,他想起了他的儿子。果果现在得有十四岁大了!现在在哪?外面那些表演杂技的,沿街乞讨,拦路抢劫的孩子,许多都是无父母的。
他们被人贩子带走,靠这些孩子们赚钱。
他做梦都怕儿子跟这些孩子一样!有那听话的,还全须全尾。有那不听话的,打残了……一说孩子没学好,给孩子个机会……心都颤了!
他张嘴就想答应,桐桐拉了一下他:可别真这么轻易答应了,先听对方怎么说。
王三能唉声叹气的:“兄弟,您看……这小子就卖来这两百块钱。不说了,翻倍赔你……也不说翻倍了,四百不好听,五百!赔偿五百,就这么定了。”
“叔!”桐桐彻底拉住了林耀军:“其实,咱住的那么近,知道你跟我婶的为人。这要是我家不是遭了祸事,你说这点事叫事吗?就是报警,也是怕孩子学坏,不带为难人的。”
是!那肯定了。
“这车不值钱,但这是我爸找我弟的交通工具。要不然,天南海北的跑,您说这路费多贵呀!有些地方也不通车,外地人突然过去,咋找?有时候人家追着你跑,靠两条腿跑……跑的了吗?
总归是听说人家那孩子不是亲生的,才偷摸去看的!这事叫人家察觉了,当地人能饶了我爸?也是保命的工具!属于没有不行。
卖的时候是不值钱,但这……不卖,就还能用。今儿要是车好好的,没拆。这还说啥呀?只当这事没有就完了。
您就说,车在,这是一辆车。可您现在赔偿五百,这五百换不来一辆车呀。您寻思,是不是这个理?
您也别说赔一辆二手车的话。我家的车车况,我爸清楚,上路他是踏实的!况且,哪些零件是路上新换了,换了多久了,咱有数。
可您买的车,许是五百真能买来呢,但这车我爸不敢骑着上路呀。弄不好,这修车的钱得比你买车的钱还贵,那倒是图什么?”
林耀军:“……”
王三能夫妻:“……”
老钟和民警就在边上坐着,手里倒是挺忙的,都竖着耳朵听着,看这私了怎么谈。
桐桐还没说完呢:“再说了,您也知道!就是我们骑的那自行车,上面还有寻人启事呢。更何况摩托车上喷绘的,还有我爸常年携带的资料。
有一个通讯录本本,留着各种电话。那都是这些年我爸走南闯北的寻人,留下的很źǵ多线索。对我家没用,但对别人家呢?这个价值怎么算?
而今车上的东西都被拉走了,找不回来了。您说,这叫我们怎么办?”
王三能:“……”总不能给你家赔一辆新车吧?!他直接说:“林哥,您给个话,觉得多少钱这事能了?”
桐桐张嘴:“五千!”
什么?哪有这样赔偿的。
“那就不私了!你家孩子的前程重要,我家找人也要紧。”桐桐一副恼了的样子,“就五千!没的谈。”
林耀军:“……”不能这么讹人!
他才要说话,老钟就插话了:“哎呀!行了,听我的!这事也别五百,也别五千了!取个中间,两千五!”
这个老林,压根没懂他闺女的意思。
五千是多了,但是两千五上下是合适的。她这是留够了对方讨价还价的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