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漫漫2

原身的母亲叫张舒,原是S市食品厂的工人。原身的父亲叫林耀军,十八当兵,二十二裁军就回来了,分配到S市面粉厂当司机。

通过介绍,两人认识了。

七九年结婚,八零年第一个孩子出生,叫林雨桐。八五年,意外怀孕,还是决定生下来,这才又有了个儿子,叫林雨果。

这个还是属于超生,林耀军为此丢了工作。他在部队上学的开车,没了工作当时问题也不大,当时货运十分挣钱,他给开货车去了,远途运输,一走便是十几天甚至成月不在家。

张舒带着俩孩子,住在食品厂的家属院,四十来平,按说也还算稳当。

但当初跑长途车挺危险的,不说路匪路霸,就是路不好,各种状况,这都不好说。总之,出门家里联系不上,特别操心。

而恰巧,在南方遇到暴雨天气,差点翻了车。林耀军后怕,张舒听车队上的人一说,便更害怕了。

两人就想着,挣些钱,咱自己买一辆车租车。这个时候,出租车正在兴起,也是挣钱的营生,就在市里跑。

九零年前后,食品厂效益不好,发不下来工资。家里有急着攒钱想买车,张舒心思活泛,也拉的下来面子,便去火车站附近做小生意。

烙饼子夹菜,挣的其实不少。

忙的时候,家里的公公婆婆也会去帮忙。九一年的时候,原主算是大孩子了。

暑假嘛,家里给报各种班。去学英语口语,去学画画,去少年宫游泳。有些地方远,孩子奶奶定点去接送。

而小的幼儿园放假了,那一天少年宫的乒乓球课也停了。爷爷就带着过去,一边给儿媳妇帮忙,一边照看孙子。

那会子生意正多,就是连着给三个顾客找钱的工夫,再找孩子便找不见了。

说是走失,那显然是不可能的。只能是被人贩子带走了!

孩子的爷爷,在九二年的时候便去世了。不是自然死亡,自责的,活不下去了,一年多不太说话,最后从老厂区的七层办公楼上跳下来,当场死亡。

老人的死,更是雪上加霜。原本两口子相互指责,也不知道谁错了。而今老人因自责死,夫妻之间更是要分崩离析。

但有孩子呀,有一个姑娘,不能扔下不管;有一个孩子不见了,生死不知。散了就过好了?连散也散不了了。

从九一到九九年,这些年,张舒没有离开过火车站这一片,就在这里做生意。而林耀军四处的寻,稍微有一点可能,千里迢迢,哪里都去。

北边,南边,山沟沟,大城市,真的不知道跑了多少趟了,四处寻孩子。

这情况……怎么工作?两口子就这么一个挣着,一个四处跑去去找。

老厂区那边的房子现在闲置着,那边人少,距离繁华地段太远,做生意不方便。为了省钱,就在距离火车站ˣᶠᶻᴵ较紧的城乡结合部租了一间一楼的民房。

上学的时候,为了方便,原主住二叔家,跟奶奶挤着住。一到放假,才回来跟母亲住,在小摊子上帮忙。

说起来,很简单的事!但这是这一家子日复一日,磨过去的日子。

桐桐看着忙着备晚上出摊用的东西的张舒,她还是得找个网吧,要不然必不能放心的。

其实,火车站附近的大网吧最多,等火车在网吧最能消磨时间。

见她要出摊,桐桐起来帮忙,张舒不叫她去:“屋里热,要是不乏,就先去超市呆着。”说着,从身上掏出四张五块来,“拿着,饿了去外面吃,买个烤鸡腿。”

她的语气比之前轻松许多,应该是女儿考上大学叫心情好了一些。她说话还带了笑音儿:“你爸的手机没接通,大概是跑到山里去了,信号不好。”

桐桐嘴上应着,不好搭这个话茬。

等人走后,她还是跑出去,找网吧去了。

网吧谁用你呀?有十几台电脑这种,都是自家经营的。但是大网吧,好些都是计算机专业的学生在兼职。或是都是在中专学了一些的二十岁上下的小伙子、小姑娘。

高中毕业,要你干啥?头上还带着伤,老板摇头:“去别处问问,不缺人。”

可明明贴着招聘网管,非说不缺,那就是不想要呗。

桐桐对着光洁如镜的墙面看自己的形象,确实挺惨的。头发剃的四不像,绷带包着头,还用个网罩戴在脑袋上,就这个形象,除非绝世美人,否则长啥模样都显不出来。

她心里叹气,不要咱当网管也行,但……帮个忙呗,应付一下家里人这总行吧。

桐桐下楼买了一包烟,上去找坐在前台,却不管吧台小妹的操作,只自己开着个机子在那里聊q的花臂大哥。

“哥——”桐桐把烟塞过去,“帮个小忙。”那人只瞟了一眼桐桐:“妹儿,真不要人。”

“不干活也行,回头啊,我妈要是来,您就告诉她,我在这里上夜班,一晚上十块,按天结算,成不?晚上也不忙,基本一点之后就能睡了,睡到早起七八点交班。”

这人又打量桐桐:“夜不归宿?搞对象了?家里不同意?”

桐桐:“看您说的!”她靠在边上,跟对方聊,“受了点伤,家里怕我出汗,想叫我借住二叔家……咱不是那爱给人添麻烦的人。这不是……您这儿凉快吗?”

“咋伤的?”

桐桐斜眼看他,吊儿郎当的:“小伤的,开个瓢而已。”

花臂:“……”这玩意,咋还惹上个混混呢?“哥以前也混!”别弄那些小混混上我这里找茬,我不怕!当然了,也犯不上惹你这种混子,呆着嘛,是吧?呆呗。

说着,扔了个网管穿的马甲:“套上吧!哪里没人坐,你上哪猫着去。回头人来了,不管我在不在,我交代前台支应着就完了。”

桐桐将烟塞过去:“哥,敞亮!”

花臂收了烟,给前台小妹说:“记下这个妹子,跟大家伙说一声,叫她呆着吧。”

桐桐把身份证拿出来,给看了原件,又把复印件递过去:“哥,一码归一码!咱这地方涉及钱,涉及东西,还人多手杂,这个你留着,有事了好交代。”

花臂就觉得这是个懂规矩的人呀!行!留着吧。

就这半天,花臂觉得其实可以要她来上班的。这姑娘眼睛是真贼,上了一趟厕所,从网吧过道里过了一次之后,她就朝西边去了三次。

第一次过去,她突然问一个正上网看剧的妹子:“卡要续费吗?”

那妹子过来续了一次,还以为快用完了,其实还早。

人家也没言语,拎着包又去上网去了。

花臂就看见不大功夫,这姑娘又拿了一沓子网吧的宣传册朝那边去,给了那姑娘一张,“办卡有优惠……”

挨个的发过去!

等第三次这姑娘朝那边转的时候,花臂终于反应过来了:有贼!

年轻女孩子来上网,背着个包,随后往身后或是边上一放,总以为很安全,其实贼很容易得手。刚才那姑娘衣着鲜亮,刚才续费的时候看见了,包里五六百块钱呢。这是被贼盯上了。

花臂拉住桐桐,自己过去,拍了拍黄毛的肩膀:“在哥这里不能骚扰小姑娘。”不说破是贼,只是小姑娘穿着超短裙,对吧!你盯着干什么?

“给哥个面子,哥给你开个包间。”说着话,又把刚收的一盒烟塞给对方,“走!给哥个面子。”

这边推着小黄毛离开,那边回头说上网的小姑娘:“注意着些。”他点了点那包,以眼神示意。

小姑娘赶紧把包放在腿上,像是遮挡别人的窥探一样。

黄毛也没觉得他被发现了,还一个劲的说:“没看!真没看。”

“行!没看就没看……走走走!哥带你去包间,有好东西……”愣是把人给带走了。

再出来之后,靠在桐桐边上,取了烟要抽,想了想递给桐桐:“来一根?”

桐桐:“……”摆手,“不抽。”

花臂说:“晚上你呆着吧,这前台这机子你用。不时的转转,给咱盯着点。”

明白!这一旦丢了东西,人家必报警。这一报警,网吧这地方,很容易就查出问题了。比如,年龄够不够十八岁?查出一个来,就得罚款,那损失大了去了。

有些小偷前台都是有数的,听喇叭上提醒你注意财产安全的时候,你就是有这种人来了!网管也会在附近转悠,大家心照不宣罢了。

反正是不挣钱,但也算是混了个地方呆着,混了个免费上网的机会。

当天晚上,桐桐就去摊子上,然后指着远处那个招牌给张舒看:“就在那儿,三楼。”她身上还专门穿着网吧的马甲,“回头您忙完了,顺路停在楼下,上去看看。”

行!知道地方就行,“过马路走天桥,不要穿马路。”

得!这就行了!

十二点多,张舒果然上来了,一上来就看见桐桐坐在前台,在电脑跟前忙活着。她轻手轻脚的走过去,见那电脑上,一张寻人启事快打出来,她是在网上找人呢?

前台小妹看见进来的人,撞了撞桐桐:“是你妈吗?”桐桐这才抬头:“妈?”

这小妹赶紧说:“阿姨放心,我们这里是正规的,派出所整天检查,没事……”

张舒看了看,里面一台台电脑开着,都是年轻人,男男女女都有。边上还有人来开机,包夜是半价吧,人还挺多的。

桐桐起身带她下楼,“放心了吧。”

嗯!

“那您回吧!明早七八点我先回家洗澡换衣服……您别等我。”

张舒‘嗯’了一声,瞪着三轮车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果果丢了,都围着果果转;桐桐没丢,却好像都忘了她,她却长大了。

桐桐坐回去,心里叹气:而今这网络才是年轻人开始接触的阶段,远不到信息爆炸那个份上。所以,寻人真的太难太难了,大海捞针……差不多吧。

而且,取证难呀!怎么证明这个孩子是你们的?

亲子鉴定还没有走入大众的视野,这个时候你能随便拉个孩子说是你的?

还有户口,没有联网,怎么查呀?说寻亲,多是后来信息、科技各方面的进步,这才给寻亲带来了契机。

说实话,这种的……叫自己找,自己也无处下手。

九十年代初,火车站的人流大,混乱,没有什么摄像头之类的,这是年代造成的。所以,急是没有办法的。

只能说,努力吧!哪怕是亿万分之一的机会……万一呢?

至于说找四爷,可以去约定的地点。但是现在去不了呀!去不了……怎么办呢?

原身有Q号,上面也都是同学,或是家里同辈的兄弟姐妹的。她暂时没有登陆,而是申请了一些新号码,网名是数字加字母,连同间隔符号,这种设置类似于密码,撞上的概率极小。

她注册好,填充了基本资料。然后就搜,搜同一网名的,结果没有重复的。

没有重复的,就证明这个东西撞不了,四爷只要有机会来搜,必然能找到自己。

同时,她又申请了邮箱,不撞别人的话,这个名就很容易申请下来。而后等着就是了!一定能找到的。

四爷‘斯哈’了一声,揉了揉脑袋,头疼。

他看看甩在树上的牛,扔了手里的镰刀:割草?割什么草?!

坐在边上,看着一马平川的土地,这个时节正在种苞米。浇了一水之后,苞米冒出来了,田地边的草正嫩,他牵着牛出来了。

前儿一睁眼,便是牛棚。他还以为是谁家的长工,可一看那房舍,也不是地主家的样子。

三间厦房,后院搭着个牛棚。再放眼看看一条巷子别人家的房子,就有数了,这家是真穷。

家里三个姑娘,两个小子。也就是说,原身上面三个姐姐,下面还一个弟弟。

刚高考完,成绩不差,考到理工大学特种能源专业。

原身怎么伤的呢?为了抢水的!抢着浇地,当时混战,不知道被谁拍了一铁锹,砸脑袋上了。回来就躺在牛棚里了,伤口上苍蝇都满了,他醒来之后去医疗站处理的,身无分文,药钱还赊着账呢。

想着这些事,看着牛吃着草,差不多就算了,别管吃饱不吃饱吧,反正自己饿了!今儿就先回吧。

他起身牵着牛回去,还琢磨着,走着都得去县城一趟。家里只一台十二寸的黑白电视,雪花极大,昨晚听新闻了,知道是什么年月。

镇上没有网吧,但县城应该有。得给桐桐送个信儿去!

他往家里走,邮递员骑着车子从村里出来,“大学生,通知书送到了!”

四爷应着:“辛苦了!”

擦肩而过就得了,他正说这是个机会,借着准备开学的东西要去县城,给家里说一声就行。

结果进了门,父亲在院子里铡草,母亲在搭着个棚子做的厨房里做饭,见了他也只是问:“咋这么早就回来了?”

四爷:“……”这个年代,谁家出个大学生都不容易吧!通知书送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