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宇琼楼90

废太子薨逝了!

消息传来时,正在大朝。

这一声声传来,四爷就觉得要不好!他看着上首的皇上起身后,摇摇晃晃的要倒。大臣们近前去,竟是将两位王爷朝后挡了挡,并不叫他们近前。

三王和四王被挤出人群,一时没有多想,他们急着喊太医。

四爷过去,霍开人群:“圣上——圣上——”

皇上伸手攥住四爷的手,四爷解了腰上的荷包,掏出药丸了,他自己先咬了一半,剩下的塞给皇上。

三五息之后,皇上气息稳了。

四爷将人抱起:“御书房!移驾御书房。”

御书房临窗的大炕上,圣驾才躺好,外面便有大臣哭:“圣上,殿下死的冤枉……”

三王四王才跟进御书房,就听到这么一嗓子。

两人从担忧里缓过神来:这事有人疑心此事跟我们兄弟有关?

是啊!太子废了,而今也彻底的死了。皇上本就受了打击,之前就差点出事。这才隔了几天,再刺激一次,可不就……

三王顿时怒气上涌:“岂有此理!”

四王拉住三王往下一跪,眼泪滂沱。

大臣跪的满满当当的,皇上在炕上平躺,太医跪着号脉,但他却一直拉着四爷的手。

皇上的手不住的抖,“安民!”

四爷应了一声:“臣在。”

“朕……想知道你大哥是怎么死的?”

四爷:“……圣上!是臣!”

林如海等大臣面面相觑,觉得皇上怕是糊涂了。

皇上胸口起伏不定:“安民……朕一直觉得是老二又回来了……”

大殿里落根针都能听得见,而皇上的眼神确实是涣散的。

“安民……你大哥……”

四爷不敢叫他再这么说了,他只能说:“臣知您之意!此事臣举荐郡主去查。一则,郡主进出内宫方便;二则,郡主无偏私;三则,郡主不知朝堂时,更便于还原事情始末。义忠亲王乃郡主大表兄,亦是手足!此事起的突然,只怕其中曲折之处颇多。

朝中非议不断,臣怕大人们与臣一般,心放不平整。因此,臣规避,在查清之前,臣不见郡主,只求一个真相可好!您知道的,郡主胆大心细,她可以。”

皇上缓缓点头:“传旨!”

“我去?”

桐桐也是才得了信儿,刚换了素服出来,宫里就来人了,宣她进宫去查此事。

突然暴毙不正常,尤其是皇帝知道他的儿子:第一,身体康健,绝不可能骤发疾病身亡;其二,便是身陷囹圄,也绝不会走绝路,无自杀可能。

那么敢问,在这重重宫墙之内,废太子是怎么没了的。

这事旨意,桐桐没犹豫就跟着走了。

在马车上,她就想,谁杀废太子干什么?是三王干的?用来坑一把四王?

不会的!按照长幼,三王为储君的概率极高,为何要这么干?没道理呀。

难道是四王干的?嫁祸给三王,目的就是把三王给踢出去?

她没有轻易下结论,甚至都没有去见圣驾,直接便去了冷宫。

冷宫里,废太子一身棉袍躺在榻上,嘴唇乌青,一眼看上去就知道,这是中|毒身亡。太子妃坐在边上,默默的垂泪,仿若一座雕像。

桐桐看着站在大殿里的所有冷宫的人,谁都没问,只走到废太子的尸体面前,蹲下来看了看,然后吩咐跟着的内监:“请个太医来。”

太医就在外面,此时回话道:“回郡主的话,此乃中|毒……”

“何毒?”

“臣……暂不知。”

桐桐蹲吓,盯着废太子的脸:“我夫家乃是做药材生意,这几年我倒是读了一些医书。我记得唐时,有一胡医,在西南游历之时,写过一本游记,记载西南深山毒物……

其中有一白色甲虫,取其甲,磨成粉,细腻光华,此物女子用以美肤,涂抹于皮肤上,可使得皮肤嫩如婴孩。只要皮肤不破损,便不会中毒。可此物若是口服,或是因伤口进入血液,则会中毒,喘息急促,继而呼吸衰竭而死。”

太医看看这境况,顿时一愣:“确有此记载,可从未见过。”

“麻烦去找出它来,找出来方能服众,我也怕记错了。”

是!

太医急匆匆的走了,桐桐便问太子妃:“昨日夜里,太子吃了什么?喝了什么?”

太子妃机械般的答话,说的事无巨细。

桐桐再看太子妃:“我问的是昨晚,深夜。”

“不知!我已睡了,未曾听到什么动静。”

桐桐看向大殿里的其他人,其他人哭的哭,摇头的摇头,皆表示未见到殿下。

夜半三更,没人见,他却中毒了,中的是几息的时间就能中的毒?

太子妃偏说她什么也不知道。

桐桐不在问了,拿了掉落在地上的书翻看了起来:“这书你们无人碰过?”

“是!”太子妃擦了眼泪,“我没叫人动。”

桐桐:“……”世人皆知,太子妃深爱太子,太子曾经差点害死她,但她还是不计前嫌,在造反这件事情上,她不管愿意不愿意,都没出卖过太子。从事情发生到进了冷宫,她都没有对外说过一个字。

这份夫妻感情,多动人呐。

既然这么深厚的感情,丈夫骤然暴毙,太子妃竟然还保护了现场。

试问,鸳鸯失伴,谁能这么冷静。

而有意思的是:这本《中庸》上,书角上发现了腻滑的粉末,就是自己说的那种虫毒。

她放下这本书,像是什么都未曾发现一样,去看别的书。

所有的书,书页上都有这种粉末。

桐桐把书放下,太医院也将那本游记找出来了,果然有详细的记载。

“就是这个!”桐桐掂了掂,然后再指了指书目:“请诸位太医一验。”

这一验,着实吓人一跳。

殿下应该就是半夜读书,然后被书上涂抹的东西给害了。

太医们去监察废太子的手,因着一场叛乱才结束,太子身上有伤。手被树枝草木划伤,手心有缰绳勒出来的伤。还有脸上,脖子上,都有些轻微的划伤。

都不是要紧的伤,这事在山林中骑马落下,很正常。

可若是手指上沾染上,又用手摸了摸脸和脖子呢?若是半夜冷起来,他搓了搓手呢?手指难道碰不到手背上的伤?若是翻页的时候蘸着唾沫方便翻页呢?随着唾液就吞咽进去了。

所以,废太子就是这么中|毒的。

桐桐看向太子妃:“这书是?”

“想着孩子们还小,总要念书。便恳请皇后赠予一些书目,搬来之后,孩子们又惶恐不安,我于心不忍,原想着等到来年开春,再叫孩子们读书。”太子妃说着,就又哭了起来,“也幸而殿下夜读书……这要是我让孩子们先读了,岂不是……尽皆死于非命!这事要撅根,赶尽杀绝呀!”

桐桐坐到太子妃对面:“这么说,是皇后安排的。”

“是!”

“谁送来的?可还记得?”

太子妃点头:“原本便在我身边伺候的……贾女官。”

“贾元春?”

“是!”

桐桐打发人:“传贾元春。”

是!

贾元春被带来时,并不知出了何事。直到郡主说,这批书。

“书?”贾元春皱眉:“书……是自书库中挑来来的,是奴婢亲自去挑选的。带着人亲自送来,亲自放于书阁之上的。”

“从书库挑了,直接送来,放上去,再没碰其他?”

贾元春眼神慌乱,但还是道:“冷宫晒书并不方便,春时容易生蠹虫。因而,一般入秋或是冬日,得闲了便会给书上撒上驱虫的药粉。因着主子说,明年开春才用,奴婢便带人扫了驱虫粉。”

“都有哪些人干这个差事的?”

贾元春记得名字,一一给点出来。

太监又负责去传唤人,结果发现有一中年太监自缢了,人抬来时衣裳并不齐整,隐隐约约可见肩头一个‘卍’字。

‘卍’乃是佛王的标识!

因而,此事是佛王旧部所为,这太监该是佛王的眼线钉子,为主子复仇,便行此事。

说起来,还是陈王余孽所为。

一切看起来都这么合情合理。

桐桐看向这具尸体,问说:“你们进去的时候,此人也这般衣裳不齐整?”

“是!郡主,奴婢等不敢翻钱财据为己有。”

桐桐摆摆手,“不是问你们这个……”

“是!就是这般,不必齐整。”

桐桐回头看向前太子妃杨氏,没有言语。

杨氏抬头与她对视,也不说话。

桐桐没再说话,而是抬脚就走,去御书房复命去了。

前后不到一个时辰,事情的始末大致弄清楚了。

桐桐看着躺着的,气息颇重的皇上,将事情详细的说了,怎么推断的,怎么发现的,一步步都是怎么想的,和盘托出,而后才道:“……一则,杨氏保护了现场,这一点甥女以为不合理;二则,那杀人者死前便是再匆忙,也不该不整理衣衫。他仿佛是怕……怕发现不了他是佛王的人。”

皇上的头抬起来了:“所以……所以……你怀疑什么?”

桐桐看着皇上的眼睛,低声道:“夫妻反目,太子妃借刀杀人!若想找到证据,便需得大动干戈的查。”

问题是,真要这么查吗?

皇上躺下了,呼吸反倒是平稳了:“你怀疑的……对!”不是一个儿子要杀他们大哥嫁祸给另外一个儿子,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推理无差错,能证明确实于其他人无关。

至于杨氏为何要那么做……

皇上抬手捶打着额头:“夫妻真如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丈夫死了,作为忠于丈夫的妻子,总也会受优待的,她是那么想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