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宇琼楼9二更
大户人家女眷出门,多不见外男。因此,多以帷帽遮挡。
两人并不想特立独行,再加上不知道这张脸背后到底牵扯着什么,因此,要出马车了,叫银翘取了帷帽来,以白色的轻纱遮住上半张脸,只露出嘴巴和下巴。
四爷扶她,她搭了手过去,另一只手提着裙摆,走了下来。
小镇子的客栈,没有雅舍,金宝先去交涉,安排了最角落的一处,要了几样素净的菜色。
伙计提了茶壶来,“公子请用。”
四爷放了一串钱过去:“近日镇子上可有什么新鲜事?”
伙计拿了那钱:“小小镇子,并非官道要塞,往来行客不多,不过是些迎来送往的事罢了。”
“我怎么听说有人发了财?”
“发财?”伙计忙道:“发了大水,有人田地被淹了,有人从河里捞了些木料贴补家用,不至于发财。听闻下游有个镇子,捞了个姑娘上来,天仙下凡,救了个秀才公,传为美谈。我们镇子呢,有个老光棍也捞了姑娘,可惜是死了的。
那水把这姑娘冲到一出坑洼处,尸体被横在坑洼处的木头杂物挡住了,泡了好几天才被发现,都不成个样子了。”
“那发现尸体的人呢?”
“借住在镇子东边的庙里,不过听说正托人说媒,看中一寡妇……”伙计说着就往后厨去,“客官稍候,饭菜就来。”
人走了,四爷吩咐金宝:“你去镇子上的当铺,那人必从尸身上得了好处了,将其典卖,这才有银钱娶妻。此当必为死当!你仔细打问,不管是什么物件,先给赎出来。”
金宝连声应着,转身去办事了。
四爷又看柳平:“你去庙里,找那老光棍,许他几个钱,将他喊来,只说你家公子喜欢听些故事……”
柳平应声去找人了。
金宝回来的很źǵ快,带回来一个荷包,一对金耳环,一个银锁片,另有一枚金戒指:“就只这几样,当了三两银子。”不过,“这荷包里应该是有一些银钱的。”
桐桐翻看那荷包,跟原主身上的衣物都是苏绣,且一定出自同一个绣娘之手,这阵脚一模一样,留线头的方式都如出一辙。
那么,此女当是原主的婢女才是。
正看着呢,柳平带来一胡子拉碴的汉子,来了就点头哈腰的。
四爷上下打量此人:“我喜猎奇,这荷包里的金银若是还在,我愿以双倍的价格买来,你可有?”
这人立马后退一步,惊疑不定:“这位公子,您说笑了……小的……小的……”
四爷取了个二两重的金元宝放在手心里叫他看:“当真没有?”
大户人家出门带的散碎银钱,要么是从整块的银子上剪下来的,一角一角的,重量不一;要么就是打赏赏下来的,打造成各式各样的吉祥造型。
银瓜子、银葫芦、银花生、金银珠子,金银叶片子,这都是有可能的。
一旦打造成样式打赏,那就都带着这一家的印记。便是不带主人家的印记,也会带上金银匠铺子的徽记。
只要有印记,顺着这个印记找,就能摸到这条线。
这人看那金元宝两眼放光,左右看看,见店里没人,老板和伙计都去后厨了,便面朝墙,从破棉袄里往出掏,果然就掏出了一把造型各异的银子来,掂量了掂量,七八两是有的。
四爷将二两的金元宝递过去:“还有吗?”
老光棍一个劲的摇头:没了!真没了。
桐桐压着声音,叫人听着低沉了很多:“这银锁片贴身戴着,这证明你搜身了。有没有发现此女有什么胎记之类的东西?”
都泡的不像样子的,不敢细看,“只记得……脖颈处,耳下……不知道是右还是左边,有指甲盖大小的红胎记。”桐桐又问:“她的衣裳你不曾取?”
“衣裳?”老光棍摇头:“都剐蹭的不成样子了,卖不了了。若是脱了,岂不是不敬?因此,并未动衣裳。”
桐桐又问:“譬如腰带?手帕?”
“有……有……”老光棍指了指东边,“当挂绳用了……”
四爷看了柳平一眼,“陪他去取,给一串钱。”
是!
桐桐追着提醒了一句:“问清楚安葬在哪里了。”
是!
不大功夫,果然拿了一条看不清楚颜色的腰带来,脏兮兮的。帕子该是白的,绑在什么东西上,严重变形了。
但还是能看清楚,帕子上绣着一枝红梅。而腰带上仔细辨别花色,绣着的也是梅花!
银翘接过来,“四奶奶,我去用雪搓洗搓洗。”
桐桐递过去:“花几个钱从店家要盆热水,别冷了手。”
柳平低声道:“就安葬在河边的坟场,他亲自带我去认了。”
“吃饭!先吃饭!”
饭菜上来之前,银翘拿着湿腰带来了:“红梅!还是一枝红梅。”
桐桐心里有数了,大户人家的丫头衣裳都是统一的,一等丫头一个色,二等一个色,又是混居着。这衣物怕混淆,很多人都绣上一些标记。
腰带和帕子上绣的红梅和荷包上的图样不是一个人绣的,技艺明显粗疏了很多。跟缝制的腰带针脚都不同。
这只能说明,这梅花的图样是腰带的主人自己后来加上去的,为的是与人区别开来。
所以,这个婢女,一定跟梅有关。名字里带梅?生在梅月?或是喜欢梅花?
四爷在摆弄那些原本该放在荷包里的金瓜子银葫芦,物件太小,上面的不是字体,而是一种徽记。
他递给桐桐看,桐桐细看之后便又装回荷包。
净了手,吃了饭,一行人上路之前,买了纸钱先去了那一处坟茔,给这主仆二人烧些上路钱,“安心吧……会找到的。”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找到真凶,替你们报仇,了结我们之间的因果。
耽搁了半日,这才重新上路。
金家在京城也有宅子,宅子不大,留了个瘸腿的老仆照料。赶了半日路,晚上就在宅子里歇了。
其实,要查还得从进京甄选的秀女中查,先打听到这个名单再说。
第二天一早起,也不叫外食,干脆去外面的食肆去用饭。
用了饭,便去茶楼坐着,这里消息灵通,总能打听点有用的消息。
宫中的事在民间向来被津津乐道,更遑论秀女进宫后,谁是什么位份,这都是大家所争议的。
两人坐在喝茶,听这些议论之声。
“……为皇子选妃,听闻东宫进了四人,各个出身高贵……”
“听闻荣国府有女进了宫,怕不是要做侧妃?太子妃身子不好,听闻是不大好了,这侧妃将来可就是正妃了……”“未必!”另一人压低了声音:“你们有所不知,若要册封侧妃,轮不到他人,只一人合适。”
“谁家女?这般尊贵?”
“你们可知永昌驸马?”
“这谁人不知?”
“永昌驸马甄应良乃江南甄家子,十七岁尚永昌公主,次年公主生一女,可惜生女时难产,公主薨逝。此女自幼养在甄家,却是当今万岁的亲外甥女。此次遴选,此女亦进京,且已入宫。只这番出身,这侧妃之位,他人岂能染指?”
“哎哟!那这皇上是亲舅舅,皇后是舅母,甄贵妃乃是亲姑母,此女之地位,稳矣!”
“正是,若是如此,他人可还能出头?不论是贾家女,亦或者江南其他豪族,焉能与此女争锋?”
“只是不知此女样貌如何?”
“听说貌若天仙,神仙妃子……”
“这么说,甄家又要出一位太子妃,将来的皇后?”
“嘘!这话岂敢瞎说?”太子妃只是病重,并非薨逝,“言辞还需谨慎!需得谨慎。”
四爷就起身,叫小二给那桌上一壶好茶,然后这才凑了过去:“小子第一次出门,听见诸位长者说的热闹,可否凑近一听?”
众人哈哈就笑:“若不嫌弃粗鄙,只管来便是了。”
四爷留桐桐单独坐一桌,凑了过去,跟这这几人坐一桌。他问说:“永昌驸马是否已另娶,算起来,公主已经薨逝十数年了。”
几个人神秘一笑,点了点这个年轻的小子,真是会问:“另娶倒是没有!只是此子风流,在尚公主之前,据说房中就有数人伺候。公主去了之后,房中当然不空。只是不娶自有不娶的好处……”
四爷了然的一笑,不娶就是驸马,一直是驸马。
他又问说:“不知,永昌公主是否为当今陛下的胞妹?”
“自然不是!”这人就说:“公主出身并不高,生母只是一贵人,丧母之后,在太后身侧养过两年。”
四爷颔首,朝桐桐看了一眼:所以,宫中许是会赏赐,但应该不会有人想起,而后给予更多的关照。
甚至于宫里人都未必见过公主生的女儿。
甄家在江南地位特殊,乃是帝王早年放着的眼线钉子。为了笼络臣子,而后下嫁公主不失为一个法子。
东宫太子妃病重,此次遴选十分要紧,此女身份特殊,入选概率极大。
只是……若桐桐的原身真就是此女,又为何换掉?是甄家做主的?还是单纯的私下争夺?
比如,此女带了媵女也是甄家的小姐,她单纯被这个媵女给害了?
桐桐摇头,不是后者,一个媵女干了这事,船上那么些人,她怎么掩盖?这就不是临时起意的事!
除非有别的缘故,叫甄家做出这样的选择。
比如,此女本不欲进宫为太子侧妃,一旦进宫求旨,难道皇帝作为舅舅,会勉强这个外甥女?太子又不是娶不到侧妃。
若没有原主这个身份,甄家女只怕难进东宫。
所以,这才有了冒名顶替之行!
当然了,前提是能验证这个原身就是永昌公主所生的那个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