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宇琼楼88
皇宫里,侍卫统领站在御前,看着靠在榻上双眼紧闭的皇上,平铺直叙的说着宫里发生的事。
“……甄妃娘娘头上无伤,这与当时那些太监所言相左……”
皇上脸上露出几分嘲讽的笑意来,宫妃寝室,夜间值夜宫女内四人外四人,越过这八个人,将她给打伤了?
这话说出来漏洞百出,福佑必是当时就知道了,这件事有猫腻。便是两个儿媳妇,只怕也是心照不宣,未曾捅破罢了。
“……东宫那婢女吵嚷……郡主突然抬脚就踹,那婢女撞到了甄妃娘娘,身后挟制之人急忙将匕首拿开,似是怕伤了娘娘……郡主空手抓刃,用手肘撞开娘娘,拔了簪子戳这太监的眼睛……趁其受伤夺其刀刃,挥匕首却不想割断了脖颈大脉……当时便殒命了……”
趁其不备,突然发难;力量所限,攻其弱点,而后直取其命。
此行是救甄妃吗?是的!救了,但也试探出来了。
那太监怕伤了甄妃的举动,就是明证。说什么都有可能是假的,唯有要紧的时候,做出来的才是真的。
统领说着当时的场景:“……郡主拦住了要去东宫的王妃,据眼线报,郡主当时跟王妃们说的是,她没有价值,所以,她去合适。三王妃和四王妃将府里的人手给了郡主,护郡主周全。而后,四王妃……四王妃下令,将甄妃娘娘宫内那些内监,杀了。”
皇上睁大了眼睛:“杀了?”
“杀了!”
三王妃点头:“都杀了!咔嚓咔嚓的,我的心当时都快跳出来了。”她说着,再次将碗中的安神汤压了一口,然后拍着胸口:“她那么温和少言之人,语气清清淡淡的,说杀就给杀了。”
三王看着王妃一脸惊恐的模样,就一脸嫌弃:“看你那出息?!”
三王妃怒目而视:“宫里那般凶险,为甚叫我去宫里?在府里……”
“在府里早死了。”看给你能耐的,“叫你们别出寝宫,天大的事只管呆着便是了。多能耐呀,都跑出去了。没惹出事来,那是老天保佑,还真以为你们了不得了?”
“王爷什么都不交代清楚,妾身敢信吗?”三王妃气坏了,然后眼圈都红了:“王爷是没看见,当时福佑的手都抖的不成个样子了……双手握着个匕首,往人身上扎,那血喷了她一身……你们安排的再好,都不能说福佑在添乱……”
“说你呢!没说人家。她才多大年纪?她跟皇室打了几次交代?她知道宫里是什么样儿?都不知道!但你做了小二十年的王妃了,你不知道?”
三王妃:“……”
“她不知道,所以她是赤诚的!她护着太后,护着你们,甚至于去救东宫的孩子,都是真心的!但你不能下正确的判断,爷总不能再夸你?”
三王妃瞪着眼睛,愤愤的往下一躺,然后大动作翻身,拉着被子往身上一盖,脚一伸大动作的挑被子,然后屁股朝后一顶,将三王差点没顶下床去。
三王‘嗤’的一声,转身走了。
可一出去,就有后院禀报,说是谁谁谁又吓着了,谁谁谁又起热了。
他赶紧去看,叫太医给看诊。
然后这个也委屈,那个也委屈,话里话外,当时郡主凶神恶煞,王妃们还怒斥她们,又怕又不敢出声。
三王:“……”一把将人给推开,喊人:“收拾东西,给送庙里!既然都是慈悲人,吃斋念佛,化解去吧!什么时候不怕了,什么时候再接回来。”
说完,转身就走,照常回正院。
王妃用了安神汤,已经睡着了。
三王挨着躺下,嘴一撇:“嘴上嚷着吓着了,吓着什么了?”睡的呼呼呼的,你可真是吓着了!光知道说人家老四家得胆子大,把人给杀了,却不知道人家当时为什么杀人的,就长了一张会嚷嚷的嘴,心眼都叫狗吃了。
四王妃的手还在抖,真在抖:“……这些人不能活!既知甄妃与东宫瓜葛深……郡主已试出来了……但凡听了,都知道甄妃不清白……留这些证人用处不大……”
四王明白这个意思,王妃是说,既然甄妃终归是要倒的,何妨把事做的好看一点。此时就该考量以后得是了。
以后什么事呢?没了太子,储君之位空缺。
三王排序在前,长幼有序,三王天然占优势。
那么咱能做什么呢?
四王妃垂着看,看着她自己的手:“其一,甄妃得有罪。这里面不管有什么苦衷,都不能再给她翻身的机会。王爷将江南已然得罪殆尽,甄家必须倒!有证人,对甄妃而言,未必是最坏的。若是她不是主谋呢?圣上是否会网开一面?”
拿不准呀!
“妾身当时就想,没有证据最好!”事关造反,疑罪从有,即便她不是主谋,“……也需得她有口难辩!”
四王心中讶异,轻轻的点头。
“其二,护圣心。”四王妃双手攥成拳头,“枕边人……那些算计,圣上知道了……真的不伤心?圣上年岁大了,又遇太子背叛,父子反目……若是知道枕边人……圣上也是人呐!若是圣上真有个三长两短……”三王顺理成章,而王爷则再无机会了。
话到了这里,四王妃的话含在嘴里,不敢说出口了。
她的声音低低的:“……宫内有几味药,要挑极品品相的……妾身与女眷交往,多有留意。那几味药似是……养心之用。”
是说圣上怕是有疾在心,受不得接连打击。
圣上不能骤然出事,否则……
四王攥住王妃的手:“无碍!爷回来了,爷担着!不管做的对不对,爷担着。你做的就是爷做的,夫妻本一体,并无差别。”
四王妃将额头顶在丈夫的胸口:“……不可亏待福佑。此次,福佑担了所有风险!从替太后去处理事端,到逼出甄妃,又替我们去东宫……”
现在想起来,她还是后怕:“当时,我们若不主动去,难免落得个冷漠,不顾东宫死活的嫌疑;可我们若去,其中风险不可估量。果然,东宫有埋伏,若是我们去了,那我和三嫂就是人质。福佑说她没有价值,所以她去。
那缮国公世子,也知福佑无价值。想通过福佑骗开太后的宫门,挟持太后。可福佑反手将此人骗出来,将人制服,又逼问了口供……竟然猜出太子要去金陵,东宫内已无人……明知凶险,还带着人又去找那些叛乱的内监……”
虽然结果不一样,但从一开始到最后,我们都当成十分危急在处理。
正因为危急是真,福佑的维护才难能可贵。
“知道了!知道了。”休息吧,睡吧,过几天,事情就过去了。
四王妃睡着了,四王睡不着。
本该太后和皇后处理的事,是福佑、王妃和三嫂在处理。
此时不该苛责,毕竟无子无宠,其他的都是虚的。太后与皇后如此,是自保,本也无错。
可接下来的事,却不能再让王妃接手了,不管是福佑还是三嫂,都不该管。
还是得太后和皇后来——这事关前太子妃。
便是没有尊卑,还有个长幼之序。第二天,四王就说王妃:“请了太医,安神调养吧,宫里的事莫要再沾了。”
桐桐看着刚换了纱布的手,打了个哈欠:“这件事里,最莫名其妙的就是太子妃。”
谁说不是呢?
“西安郡王妃只怕都能气疯了。”
要么说,人怕念叨呢?
用了早膳,京城解禁,一切恢复如常。而后,西安郡王府送来了帖子。
桐桐拿着帖子放到边上:“不见!”自己只是一个外姓郡主,见自己做什么?她应该已经给三王、四王府送了帖子了,那两位王妃见不见就不归自己管了。
若说太子妃不是自愿的,那她都已经吃了一次亏了,还能再吃第二次,这是她能力有问题。遇到这种事,有什么办法呢?
太子妃是个职位,你在这个职位上,出了这样的纰漏,该负责的。
若是自愿的,那就更蠢了,又有什么牵连的必要呢?
郡王府与太子妃本就有瓜葛,但究竟有没有参与,这是朝廷要查的事。等着朝廷查就是了,牵扯到西南夷族,朝廷会十分谨慎的。
便是他们对朝廷有不满,生了一点点反意,朝廷也会弥合关系,不会拆穿。在这种情况下,不可能牵强附会的非要将你们拖下水,所以,有什么好谈的呢?
果然,郡王妃杨氏没有得到回复,说什么时候可以上门拜访。
三王妃递话说,最近事务繁忙,随后得空了请她去说话。
四王妃叫人传话,说安心在府里吧,不要多思多想。再没提别的。
郡主干脆连个回话都没有!而今都知道郡主当时就在宫里,且立功了。皇上很宠爱,用御撵将郡主送出宫的。
之前因为长公主的原因,她跟郡主还是有交往的。而今,这么不给回复还是第一次。
太子妃被带回了宫,人清瘦的厉害。
此事皇后来处理,太后确实受了惊吓,夜里便起了高热。但此事不敢声张,怕人笑话。只说太后伤心过度,听不得这事。
于是,皇后坐在宫里,就看见了这个太子妃。
她叹了一声,问太子妃:“还有什么要说的?”比如,孩子们去哪了?主动说吧!主动说了对你有好处。
太子妃沉默着,一言不发。
皇后又是一叹:“把孩子们接回来吧,事情会过去的。”圈禁而已,不杀。等时过境迁了,还有以后。
太子妃还是那副样子,什么也不说。
皇后起身:“你再想想吧,想清楚了,咱再说。多想想你娘家,想想你姑母……”
贾元春在殿外跪着,看着皇后走了,再看看跪在大殿中央的太子妃。
她悄悄的撸下手腕上的银镯,银镯中空,里面放了一万两的银票,她将银票塞到太监手里,低声道:“请公公代为禀报,小女有下情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