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臣俱生我执

68. 茶母其四

    他找了另一间屋子,一撩下袍没好气地坐了下来,道:“这个韩丙建!”


    两人也跟着坐了下来。韩时元道:“竟然是他。”


    李珘道:“竟然是他!不不,不该说竟然,我们哪里是没有想到会是他,早些年这家伙也是有嫌疑的,若不是主上过于信任韩氏,我们岂会把他的儿子从嫌疑名单上除名?”


    韩时元无声颔首,而后道:“我们的嫌疑名单出了问题。”


    宋景熙不解道:“嫌疑名单?关于黑手的吗?”他怎么不知道有这个。


    李珘啊了一声:“这个,景熙你确实不知道,我们一直没给你看过,就是你说的‘黑手’嫌疑名单,上头都是我和主上这些年敲定的嫌疑官员,像韩丙建这种人,还有...呃,或许你也早就意识到了,还有你父亲,宋道真,也在那名单上。”


    对此,宋景熙并不十分惊讶,表现得还算冷静:“其实...我没有意识到,不过既然韩丙建都在那个名单上,那我父亲在名单上也并不奇怪了。”


    毕竟当年讨厌废世子的新政的官员不在少数,讨厌废世子的更是一抓一大把,他父亲好像就不太喜欢废世子。


    李珘抓胡子道:“那如果我说,你父亲是第一嫌疑呢?”


    宋景熙:“嗯?!”


    他不解道:“这、这是为何?我不是为我父亲说好话,只是...只是韩氏韩丙建的嫌疑不该才是最大的么?”


    在废世子那场变故里,谁因为废世子的变法而受到损害的利益最大,那么就应当谁的嫌疑最大才对,他记得,比起韩氏,宋氏被削去的利益少得多,毕竟祖父宋泰日当年受封宁城尉之后就不再要旁的功名了,晚年一直处于小隐的状态,因而宋氏在废世子变法时算是受到损害较少的一批世家。至于韩丙建则是在居功之后一路高升,还手握军权,虽并未官至三政丞之列,但死后还是追封了的。而废世子的变法就削了他的军权,动了韩氏一族的根基,并且变法被废后军权也并未回到韩氏手上,可谓是受伤最深的世家。


    所以于情于理,都是韩丙建嫌疑最大嘛!


    李珘继续抓胡子:“韩丙建的确是很有很大嫌疑,可第一,当年对宫内人的调查没有进展,对于韩丙建的怀疑只是流于心底,并无分毫证据,若是严刑审讯,会伤了韩氏一党之心,他们毕竟是扶持先王上位的功臣,加之那时因为我辍朝时日已久,变法也逐渐被封锁或废除,对于勋旧一派的牵制失去握力;第二,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像我方才说的,韩氏得到了主上的信任,若说得具体些,其实是他的儿子韩义亨得到了先王和主上的信任。”


    听到这个名字,韩时元深邃的眼底流过一丝厌恶。


    宋景熙没注意到他,一心一意投入到李珘的话里,听了,更觉奇怪,便道:“这是为何?”


    李珘道:“那天我犯下意欲弑父之举后,百官早已苦我久矣,有了废掉我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韩丙建,还有你父亲他们在勤政殿外跪着请先王废黜我时,除了你祖父宋泰日反对这件事,还有一个人暗中写下了一本奏疏,直言不该废掉世子,应严查,并惩办闹事者,以此明正典刑、彰显威势,这和你祖父的想法不谋而合。写这本奏疏的这个人就是韩义亨。”


    “韩丙建早早死了,而其子韩义亨却是忠臣。作为当年和韩丙建一同跪在勤政殿外请废世子的百官之一的你父亲,自然也就顺位成了嫌疑最大的人。”


    宋景熙越听越沉思,他爹竟然成了第一号的嫌疑黑手,虽然老师说得也不无道理,只是......他拧眉道:“老师,我有疑,韩义亨的那份奏疏,真的是他心中所想吗?”


    李珘正在看着韩时元,在宋景熙沉思的时候,他看见韩时元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眼神也越来越冰冷,这可不是个好征兆,他顿时心生一计,先朝韩时元道:“时元!”


    韩时元回神道:“...老师。”


    李珘摆手催促道:“我犯烟瘾了,你去、去拿我的烟斗来!赶紧的。”


    支走了韩时元,李珘便立刻又对宋景熙道:“因为他交出了韩氏的兵权。”


    在奏疏中,韩义亨对于废世子的变法的评判完全击中了先王的心思,先王看这份奏疏时,时为崇信大君的主上在先王身边侍读,看了这份奏疏,也十分赞同。尤其是在王权之论上,韩义亨也支持废世子收归王权尤其是兵权的做法。兵家之权,弊病在二,一为臣子分权,二为内部腐坏,废世子的变法就是针对这两点来变的,手段之所以会过激,无非是掌握兵权的人不配合,在将士内部搞腐坏的人不配合,因此,韩义亨在奏疏上这么写,他愿意让韩氏交出兵权。


    而且之后,他真的这么做了。因为他敢这么做,而且拒绝和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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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韩丙建一起去勤政殿外请废世子,导致他与韩丙建的父子关系一度紧张非常。据说,只是据说,韩丙建死前留下的诸多遗言之一便有不让韩义亨这个儿子在他葬礼上哭。


    “君子论迹而不论心。”李珘道:“况且韩义亨的确是个相当有能力,相当忠心耿耿之人,主上因此十分器用他,否则怎会让他坐到比他父亲还高的领议政的位置上?名单上自然也就没有韩义亨的名字。不过他爹韩丙建的名字还是有的,然而韩丙建死得早,那时主上考虑了很久,还是觉得,韩义亨和韩丙建是不同的人。”


    宋景熙心道感觉有点草率,便开口道:“但韩义亨在世子之争中帮助睿南君夺得了位置,看中的是王位,他也并非完全是为了主上。”


    李珘欸了一声:“这就是你想的不对了景熙。”


    宋景熙歪了歪头。


    “韩义亨他又算不得圣人,圣人是几百年出一个的百年难遇,哪轮得上他?他既然是勋旧一派的领袖,自然要为自己的党派谋一谋利益。说实在的,为师我就告诉你吧,选择睿南君,那也是主上自己的意思,韩义亨和你父亲只不过是推波助澜罢了,难道承政院的都承旨写的立世子教旨是韩义亨或者你父亲的旨意吗?不是的吧,终归还是主上自己的心意。”


    宋景熙略有愧色道:“原来如此。还是老师看得清,一番话胜读十年书。”


    李珘道:“这些事情纷扰复杂,宛如重重迷雾置于眼前,若全靠自己拨开,那断然是幻想,有人点拨那是好事,不必羞愧不必钦佩。我年轻的时候也这样啊。”


    这时,韩时元走了进来,大概是他自己也去冷静了会,脸色显然恢复了正常,连宋景熙都没看出来异色。李珘接过烟斗迫不及待地塞叶子点燃吸了一口,仿佛全身有了力气,精神抖擞道:“赞!大赞!”


    他继续连抽几口完,终于舍得放开烟嘴,朝宋景熙嘿嘿道:“景熙啊,你可知我对你说这番话是为什么?总该意识到了吧!”


    宋景熙没思考便脱口而出:“不知。”


    李珘瘪嘴道:“原来我竟白说了那般久好吧也不算白说......”他神色再度严肃起来,语气也变得万分正经:“我曾答应过你的,废世子案解决后,我和时元会告知你眉寿山之事究竟是怎样,你知道的我不是个喜欢违背诺言的,所以也该对你坦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