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臣俱生我执

67. 茶母其三

    天铃给海商包扎好小腿便带着天锋和天沛退了出去。海商不是个蠢蛋,意识到了自己的确没有性命之虞,但即便如此,却依旧一直警惕地盯着屋内几人。


    半晌后,海商用蹩脚的海东话说道:“你们抓我到底要干什么?”


    李珘笑眯眯地道:“说了只是帮个忙而已。你是哪里人?”


    海商不说话,李珘继续道:“老兄,其实你们干这一行的有什么规矩我们也都清楚,因为你们这些人都是站在绳索上讨生活的,倒卖的东西都是没有经过官府允许的,那就注定了有被捉住的风险,所以我们抓你也并没有错不是吗。”


    海商的表情极不明显地松动了一点。李珘继续火上浇油:“你也知道倒卖走私物的生计有多危险,你们这一行的人每年被各国各地抓住的人应该不少吧,所以我想老兄你也知道自己迟早有一天会被抓,也早就做好了准备?”


    海商沉默半晌,哼道:“那你就杀了我吧。就像我那些被抓住的同伙一样。”


    李珘唉道:“我们并没有说过要杀你啊。老兄,我们抓你,只是想要你帮一个忙而已,因为你倒卖的货物......”


    正在这时,苓介端着一个碗走了进来。海商一见她进来,立刻就将目光转移了过去,怒目重重哼了一声:“老子干了半辈子的活计,记了一辈子的不准下船,就这么栽倒在这里了。果然是干好事绝没有好报!干坏事的富贵一辈子!”


    坐在角落的宋景熙心里默默道:“你也没少干坏事吧。”


    苓介带着歉意道:“对不起。我们只是希望您帮个忙,这件事事关重大,我们不得已才出手伤人,您不要介意。”


    海商道:“我跟骗子没什么好说的。”


    苓介将碗塞到海商手里:“我不是骗子。”


    海商看着碗里颜色漆黑和散发着奇异的强烈怪味的水,犀利地道:“我不帮,你们要杀我。”


    李珘突然忍不住哈哈哈捶腿大笑起来。


    苓介无奈道:“这不是毒药,这是汤药,是治病和疗伤的,不会杀人。”


    海商道:“骗子的话,老子不信。”


    苓介重复道:“我不是骗子。我的确是赵郡守的女儿,您七八年前见到的那个女人也的确是我娘,我娘也...的确去世了。您要是不信,我带您去我娘坟前看一看,她是我亲手埋葬的。”


    “......”


    李珘适时道:“我说老兄,你究竟是哪里人,竟不知你手上那碗是什么。”


    海商哼道:“反正不是你们这里的人。”他很是怀疑地看着手里那碗汤药,又扫了眼苓介,用鼻子闻了一闻,很笃定道:“你们就是要杀我。”


    “你都没拒绝帮忙,我们为何要杀你。”李珘道:“你没见过这汤药,看来你们那儿都不喝这个,那你们那里怎么治病?血肉之躯有疼痛的时候怎么消止?”


    海商道:“我们有自己的方法。”


    李珘哦了一声:“譬如,服用解忧草?被你们称为圣草的东西。”


    海商看过去:“说来说去还是为了圣草来抓我。你们到底要我帮什么忙才肯放过我?要是不肯放过我,那就杀了我。”


    他一边说,目光里也有了凶意。现在心里一边觉得自己不太可能活下来,毕竟他那些在其它地方被抓住的走私兄弟没几个还能活下来的,一边想要是死,那最好是一个利落的死法,可不希望自己像那些兄弟一样遭受折磨而死。这样想着,他竟有些壮士断腕般豪气地将碗里的水一饮而尽,然后剧烈地张嘴吐舌咳嗽了老半天,大声呸呸道:“你们海东人哪里搞到这么难喝的毒药!”


    苓介收过碗,平静地道:“大家都这么喝。”


    “看来你不会是中原人或者东瀛人。”李珘拍了拍膝盖,决定直奔主题了,直接道:“老兄。”


    “圣草的效用,我想你作为倒卖人,肯定是最清楚的。这东西被你们弄进来,害了我们的人,还害得有点严重,差点叫人家破人亡哦不对,害得人已经家破人亡了。你们走私这种害人的药草进我们海东时就该有觉悟,害人总归是要有代价的。”


    海商眯起眼看着李珘,眼底没有疑惑。李珘心想放心了,这家伙听得懂。


    他继续道:“但是这件事是由我来负责,你要承担什么代价都是我一句话的事。我们讲将功抵过,只要你肯告诉我们你是通过谁把圣草走私进来的,我就敢放了你。你既然是个商人,怎么把握利弊还是会挺有一手的吧。”


    “说话太复杂了。”海商依旧眯着布满褶皱的双眼:“但是我明白你的意思。我要活着。”


    开玩笑,他在故国还有一大家子要养活,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死在异国他乡。


    “你说的没错,我是通过一个男人把我们的圣草运进你们的地盘的。这个男人长得像你们,也是海东人。你的意思是要我帮你们找到他?这会花费很久。”


    李珘微笑道:“不会很久的,老兄。”说完便朝一直坐在角落里聆听的两个徒弟道:“拿过来吧。”


    两人原本坐在角落里,守着桌上好几摞厚厚的纸,一边聆听一边百无聊赖地翻着这些纸。这下闻声而动,一人一手各拿一摞纸朝李珘走过去。


    李珘道:“让他看吧。”


    宋景熙点点头。这些纸都是存在曳扇台的中央或地方大小官员的画像,被李珘从汉阳悉数带了过来,就是等抓住海商后让他指认的。


    海商惊讶了一瞬,而后一语不发地看起来。宋景熙拿起一张张纸依次呈现在海商面前,海商一摇头,就让被否认的画像被韩时元收走。如此看了大几十张后,海商也摇了大几十次头,直到最后一张画像被韩时元收走,海商依旧是以摇头结束。


    李珘本来没有耐心地敲着桌子,这下也没有耐心敲下去了,跳起来叫道:“全都不是?!”


    海商睨了他一眼:“那个海东人是我见过最大方的家伙之一,我不会记错。这些人都不是他。”


    李珘道:“你这家伙!是不是也吃了那圣草记性变差了??!”


    海商骂了一句他们那儿的话,并道:“老子根本没吃过乌阿叶!”


    李珘抓狂道:“你还知道你卖的东西不是什么好玩意!等等,乌阿叶?”他重复了一下这三个陌生的音节,听起来就是个从未听过的奇特语言。


    海商闭住了嘴巴。


    “这就是你们圣草的本名?”


    海商哼了一声:“你们不懂。在我的家乡,乌阿叶被奉为圣草。”


    他记得,记得...在家乡有一块长到连接着天际的山坡,整座草坡上都种满了绿油油的乌阿叶,乌阿叶成熟的时候,就会变成深绿色,而衰老的时候,就会变成紫色,将要死亡的时候,就会变成黑色,落在地上,变成养料,滋养土地。那些种植乌阿叶的农人,会故意任由一些乌阿叶变换颜色然后落地变成养料,以此保证每年的乌阿叶都长得茁壮结实,渐渐地,就长了连绵的山坡。


    这就是他们的圣草。


    后来,一场海啸摧毁了山坡,淹没了漫山遍野的乌阿叶,连领主的宅邸都被摧毁,更不用说他们这些下等人。人所拥有的一切都被摧毁的时候,就会走上从前从未想过甚至完全不敢走的道路。海商就是这样的人,尽管知道擅自叛离领主被抓住后会被扒皮抽筋,然后用长长的棍子插在地上暴晒而死,但在变成独自一人后的某一日,还是决定离开领主的园地,坐上一艘前往他国私贩乌阿叶的商船,成了一个私货贩子。


    李珘道:“你们种这种变态的东西,还奉为圣草?”


    海商道:“我说了,你们不懂。”


    李珘呵道:“我就是被你送过来的乌阿叶害了,这玩意,可不就是毒草?”


    海商道:“在我的家乡,只有对过去充满痛苦的人才会吃下乌阿叶。它可以帮人忘记痛苦,那些吃下它的人,被我们叫做没有过去的人。”


    李珘啧啧道:“这个叫法倒是有意思,也确实符合乌阿叶的效用,只是这也改变不了它是毒草的事实啊。”


    海商否认道:“不,只要你一直服用它,它不会伤害你。”


    李珘道:“分明是服用越久后,遗忘的越多,最后变成一个六亲不认的疯子。”


    海商道:“不,不对,那是有剂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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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所以会遗忘太多,是吃了太多。不能把它当水喝。”


    李珘道:“跟你说不清......那我问你,一旦停止服用就会被它害成疯子,这样霸道的东西,哪能被视作圣草?”


    海商摆出一副不屑的表情:“乌阿叶是绝对的圣草,那些遭受痛苦的人,还不是因为他们自己心生恶念,利用了圣草,既然选择了圣草,那就绝对不能后悔,不能背叛,否则,圣草降下惩罚也是正常的。”


    李珘:“总有人不是主动服下的,这分明是害人的东西,无法理解......”


    海商:“哼。”


    韩时元忽然道:“老师。”


    李珘转过头看他:“?”


    韩时元将话题转回到指认黑手,道:“也许不是在任官员。有些逝世官员的画像我们没有。”


    “哦哦哦对!”李珘舒展眉头兴奋地道:“对对对,没错。可是、可是我没那些人的画像啊?!”


    宋景熙道:“逝世官员的画像不会保留吗?”


    李珘歇倒在椅子上,道:“前一任曳扇台主解官前销毁了那时的已逝官员的画像。其中就包括......包括,呃,包括几个要员。”


    宋景熙沉思道:“如果是曾经担任过要职的大员的话,那么其画像在各自的家中有所留存用以祭祖,我们可以去汉阳找这些人的后代去要。”


    韩时元也沉思道:“但这样是否有些太过兴师动众?”


    李珘点头道:“是很兴师动众。呃,呃...要不这样,景熙啊,我记得...这里头好像没有宁城尉的画像,你能不能向家里要一要?”


    宋景熙惊道:“我祖父?”


    李珘猛地点了点头:“别误会我没有怀疑你们家的意思!”


    “老师,我没误会。”宋景熙道:“要得到...那我即刻出发。”


    “先不必。”韩时元拦住他,道:“我这有一副画像。不如先看了这副画像再说,若是也非此人,我们再回汉阳。”


    “好。”宋景熙点头:“是谁的画像?”


    韩时元道:“韩丙建。”


    李珘吸了一口气。


    “你哪来的韩丙建的画像?他死得早,他的画像,我记得好像也被前任台主给销毁了啊。”


    韩时元道:“是烧毁了。但我画得出来,这里是否有纸笔墨?”


    李珘拧眉摸了摸胡子,道:“好吧,你画吧.....天锋!拿纸笔墨来!”


    外面守着的天锋应了一声。


    一刻后。


    看着白纸上栩栩如生的一副人像。宋景熙惊叹道:“画得真好。”


    韩时元轻笑一声道:“一般水准罢了。”


    宋景熙好奇道:“真的很不错了,哪里是一般水准。不过你怎会知道韩丙建长什么样子?他可是死了好多年了。”


    听他这么问,韩时元凝了凝目。


    李珘立刻将画像从桌上抓过来,展到躺在榻上的海商面前,道:“是不是他?”


    海商还在暗中吞口水以消除舌头根的苦味,画像突然袭来,他停下咽嗓子定睛一看,眯起眼睛,很快肯定地道:“就是这个人!”


    “......!!”


    李珘眼底流露出震惊之色。


    韩时元则是眯了眯眼,他原本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


    李珘瞪眼瞧着海商,戳戳画像上韩丙建的脸,语气夸张道:“你看清楚没有?真是他?!”


    海商不耐烦地道:“老子记得就是他啊,跟这个画的人上长得完全一样。你们找到了人,应该放我走了。不要不讲诚信。”


    苓介道:“您别着急,我们会放您离开,但大概要等到您的伤好了之后才行。而且就算我们现在放您离开,您也没有可以乘坐的船不是吗。”


    “......”


    李珘继续盯着海商道:“赵家人和这个人是怎么勾结在一起的,你知不知道?”


    海商道:“我只是个卖货的。”


    李珘捏紧手指将画像胡乱折了起来,狠狠皱着眉头道:“景熙,时元,跟我来!天锋天沛,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