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第 66 章

    吴瑧以为凭秦莫的本事,他能阻止假张本错,但他落地后踉跄了一步。


    因为他平时太过从容,导致吴瑧和余庆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没伤,那就是消耗过度。


    “跑。”


    他只说了一个字,用了扩声,语调平平。


    但是所有人,除了苍崇的两个,还有昆仑山的容歌,拔腿的拔腿,御剑的御剑。


    有的飞到一半,太着急导致心性不稳摔到地面,抱着手瘸着腿往灵网外的方向去。


    有几个跑得慢的被卷进假张本错的“捕猎”范围,也来不及出手救。


    “容道友,你也出去吧,我们留下就够了。”


    吴瑧跑到秦莫身边,本想问“没事吧”。


    转念一想,有事没事的不都得留下收拾烂摊子,索性递过去一整瓶补充灵力的药丸。


    “金重延呢?”


    吴瑧怕他误会钟延,忙解释:“他在秘境救我时候被丹火焚到了手臂,找地方闭关去了。”


    “嗯,里面的事你们管不了,出去。”


    说完不等余庆犟种留下,挥袖把他和吴瑧拂到快出灵网的范围。


    身边不少人在往外跑,少说有一半的人已经跑出献祭阵,跑进山庄。


    可是纵然秦莫在化通境,也难以在短时间内化解完这么多的邪气,灵网这会已经不怎么脱落了。


    如果钟延在,他的净化咒能帮上忙,偏偏吴瑧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假张本错双手合十,隐没进丹火的血红雾海。


    一道光束直冲天上,迅速聚成洁白光亮的一朵云。


    周边威压甚重,即刻让人头晕目眩。


    “那是——”


    容歌回头,“什么”两个字还没问出口,就见天光骤然亮了一瞬。


    “咣!”


    吴瑧带余庆瞬移开,顺路捞走还在思考天上是什么东西的容歌。


    被砸中的人当场七窍流血死了五个,另外两个重伤昏迷。


    “别用灵力!”吴瑧喊道,“跑!”


    张本错两臂展开,迎头笑起来,神情有些痴迷。


    “主上,主上啊,弟子达成您的心愿,死而无悔。”


    他脚下升起诡异的阵型,有些偏门,吴瑧回忆了片刻才从想起来——


    爆体咒。


    张本错要自爆。


    天光亮得让人几乎无法睁眼,比在君临洲的滅场要厉害许多。


    两三百号人不能使用灵力,但张本错自爆的力量不容小觑,他的目的很明确,要别人陪葬。


    或者说,为滅场献祭。


    “会瞬移的用瞬移跑!”秦莫的扩声响彻赛场。


    浓烟中,一抹寒光不同于雪云降下的滅场之力,过于炫目。


    应该是兵器。


    吴瑧用了太多瞬移,基本也透支了,感应不太到那东西从什么地方出来,要去什么地方。


    听见余庆喊“师父小心!”


    接着爆响,自己的胳膊被谁拽在手里。


    接下去的短短几秒时间,一切都是混乱的。


    叫喊声、哭丧声、凌乱的脚步和四处乱呲的灵力、符咒。


    吴瑧下意识向身旁捞,没捞到余庆,反而抓住软滑的布料。


    混乱中,手里紧紧抓着的布料让人稍微没那么无措。


    吴瑧知道身旁的人是谁,但她说不出话。


    烟尘和浓烈的血腥味呛得咽鼻反胃,先是猛烈咳嗽,然后作呕。


    等到耳鸣声不那么响,周围的声音变得清晰,嗓子里全是甜腥味,吴瑧才感觉自己又回到了现世中。


    “钟,咳咳。”


    吴瑧咳出一口浓血,感觉到背心注入一股暖流。


    “还好么?”


    “你跑,咳咳——哪里去了?”


    钟延也跟着咳了几声,他身后少说有四五十人。


    那些人满脸的懵圈,一副不知道自己在哪里的样子。


    吴瑧想到一种可能,钟延用了转移咒。


    他脸色苍白得好像刚从封阴山爬出来,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吴瑧把人扶住,顾不得左手疼,摸出一瓶丹药,用牙齿咬开塞子,喂钟延吃。


    离张本错爆体更近的地方,过了好一会儿烟才开始散开。


    中心的位置,隐约显出两个身影。


    前面的年轻人不矮,靠在身后更高的那人背部。


    年轻人嘴下挂了一汪血瀑,他也看见吴瑧,然后缓缓垂眼,视线落在他腹部那柄闪着寒芒的弯刀上。


    吴瑧放开钟延,大步跑向余庆。


    他背后,秦莫转过身,黑灰覆盖下露出半张也显苍白的脸,惊异的同时弯腰扶住弟子。


    两人一左一右扶住余庆,在两百多双或惊惶或茫然无措的眼神中,把他扶出滅场。


    紧接着赶到的苍梧叫上河灵部的人,把雪云覆盖的整片区域围戒起来,防止有人误入。


    吴瑧搀着钟延到厢房,内间,秦莫和银娘在帮余庆疗伤。


    吴瑧啃了很多灵丹,在地上画起疗伤的阵法。


    “罢了,”钟延即便脱力也靠墙端正坐着,“你自己也没好到哪里,我歇歇便是。”


    银娘照顾半宿后,吴瑧进内间替她。


    余庆的伤情基本稳住了,就是心心念念他师父要把他扔给别人的事,昏迷中呓语不断。


    “师父别不要我。”


    “师父我听话。”


    “师父。”


    “我的飞闻。”


    “我再去倒茶……”


    中间穿插着心上人的名字,把人银娘喊得不知看谁好。


    秦莫坐在窄窗边入定,看着没一点反应,不知道心里怎么想。


    外头一团乱麻,他们几个待在这方小天地里,还算能清净清净。


    不过,吴瑧和秦莫作为最主要的当事者,还是被苍梧叫来主殿。


    戒律山庄的庄主刑客也赶到,这件事不仅关乎沁川山庄的名声。


    滅场重现于世,他要尽快弄清楚事情经过,查清其中的原委,给各门派一个交代。


    “御神道君,你说从品鉴大会回到厢房,有人给你送了一壶放了致幻药物的茶,邢某好奇,什么样的药物能让道君也中招。”


    刑客一头银瀑,白衣束腰,长着二十来岁的模样,实际不知多大,帅得一塌糊涂。


    那双凤目对上秦莫的气场丝毫不落下风,哪怕质问秦莫也显得他很理所应当。


    “沁川盛会,一时没防。”


    “按理说,他们既有意让外面的宾客陷入幻境,定然放了十足十的量,其他人有些到这个时辰还在沉睡,敢问御神道君,你怎么做到半路勘破的?”


    秦莫思索了会儿,“这是个好问题。”他肯定道。


    苍梧微微挪动屁股,目光斜侧向邢客那边,对秦莫瘪了个嘴。


    站在秦莫斜后方的吴瑧也差点没绷住,是夸赞的时候嘛。


    “那人说端去的是山尖嫩黄茶,作为贵客,我不太好下东道主的面子,略微抿了口,难喝。”


    刑客没跟别人一样被噎住,始终挂着让人难以捉摸的笑容。


    “这么说,幸亏道君挑嘴,修为又高,才半途破出幻境救了那些人一命。”


    “好说。”秦莫摆出一副他不会居功自傲的神情。


    “对了,滅场的事查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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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么?我那不成器的弟子虽没多大用,到底记在我名下,管他始作俑者还是垫背的,总要有个交待。”


    吴瑧忍不住瞟了一眼,心说到底谁是主审啊。


    “御神道君说的是。”邢客收敛笑容,严肃道:“君临洲被滅场覆盖后,再没出过这档子事,事关修仙界的安危,此事定要细细查明。”


    “死伤如何?”


    “死六十二人,重伤十七,其余伤者都在沁川山庄原本安排的各自院落疗伤休息。”


    邢客说着,目光游走到吴瑧这边。


    虽然对方气场很足,但她对自己在赛场上的所作所为没有觉得不妥的地方,自然对眼回去。


    “说起来,还要多谢苍崇的吴瑧仙子,还有你徒弟余庆仙君,否则三百多号人献祭进去,加上丹火暴走,恐怕沁川山庄已不保,神龙谷也要成为第二个君临洲。”


    苍梧仔细听着,捋他的狐尾长须道:“这些新芽子初生牛犊不怕虎,没给大家添麻烦老夫便谢天谢地了。”


    吴瑧装死,她不来插话。


    “面上看来,滅场的形成跟黑云族拖不了干系,但究竟有人拿它做文章还是如何,还请苍崇派同我戒律山庄一同细证。”


    “那是自然。”苍梧道,“眼下最重要的,尝试净化滅场,料理好亡者后事,安抚伤者,给各门派一个说法。”


    “听说你们在君临洲得了鲛人泪,能否祭出一用?”


    他不提,吴瑧倒把这事忘到脑后了。


    几人来到山庄门口的警戒阵外,吴瑧把鲛人泪交到秦莫手里。


    后者驱动它进滅场的范围,天光大亮,滅场之力砸落,没再出现君临洲中解除滅场的奇效。


    秦莫召回鲛人泪,扔还给吴瑧,“看来鲛人神女身魂俱灭,便不起效用了。”


    邢客站在秦莫身边比他矮半个头,刚才在殿里他坐在高位,看去两人的气势不相上下。


    现在站一起,还是秦莫更淡然稳当些。


    邢客望向四周,“我已排了九名戒律山庄的弟子过来,苍崇也请加些人手,全天轮值,万一滅场有扩大势头,好早做准备。”


    “邢庄主思虑周全,祈某定当全力协助。”


    吴瑧望向赛台出神了好一会儿,不过他们的话都听在耳里。


    张本错爆体而亡,他的弟子接连毒发身亡,加上前期新旧两位谷主的私密事突然曝出,这个局应该布置很久了。


    “丹火怎么办?”


    从来接受审问开始,她说了唯一一句话。


    赛台的大坑里,红光一隐一现,吸食了众多修道人的精血,在滅场中又不能使用灵力,怎么处理是个大问题。


    “能怎么办,放着呗。”秦莫负手走开,“没事我回去休息了。”


    邢客抬手:“御神道君慢走。”


    吴瑧抬起的半脚落回原地,她走还是不走?


    “吴瑧。”


    “啊?”


    “你来替银娘守下余庆,死了便罢,不死还要给他换药,我累了。”


    苍梧尬笑出声,转身瞬移向值守的弟子,应该要去交待事情。


    路上人不多见,不论山庄里的还是宾客,几乎没人不认识秦莫。


    但是那些人与前几天向他行礼时迸发的朝气或灿烂相比,今天真的只是出于礼数。


    到歇脚的院落中,吴瑧问:“你干嘛特意在人前欺负余庆,刚才还要在邢客面前演?”


    走前头玉石般的人顿住脚步:“别对庆多嘴,我自有打算。”


    “你果然是故意的!”


    前面人侧头,仅仅这一个动作,甚至没发出警告的眼神,吴瑧便立马老实:“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