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漫漫15

四爷开车,车子一路行驶,周芳一直在路上说她的儿子。

孩子叫白小飞,八五年生人,八七年……奶奶推着去买菜,就在菜市场,买了一把青菜的功夫,一眨眼,孩子不见了。

后来,因为这件事家也散了。婆婆把孩子弄丢了,自己怎么可能不抱怨。时间长了,日子就没法过了。两口子离婚了,前夫再婚,日子倒也过。

之前打电话想问他跟不跟着一起来,可想了想,前婆婆癌症晚期了,说什么呀?

周芳看着车外,“小飞爸爸也不是没管,这些年我俩谁有空,谁去看看……只要有消息,不敢错过。”

桐桐‘嗯’了一声:“懂!都明白。”

车子进了安县,天色晚了,最好的酒店就是政府招待所。开车进去,开了三间房。现在查房还挺严的,多一间少是非。

周芳要付全部的费用,桐桐拒绝了:“各是各的,我弟弟丢了,我也是想把这些线索都串起来,看看能不能找到点什么。咱都是大海里捞针,抱团往前走……”各负担各的吧。

周芳:“……”但人家开车是要油钱的,走高速是要过路费的。她非常坚持,“费用我来……”

“真不用!”桐桐把钱给推回去,“以后去了沪市办事,食宿你安排。”

周芳这才罢了,就这么先住下。桐桐和四爷得跟人打听,这来子镇怎么走。

四爷就翻电话,找学校外联社的同学,“我记得你说你们宿舍有个谁家是单市的?”聊到对方家里有二手车要卖的时候提了一句。

那边说:“他家是单市下面的县城里的……有事?”

“办点事,跟几个朋友想合伙开个造纸厂!城郊地皮太贵了,租金也贵,环保查的严,想去京城周边看看……我路过这个安县,还看见个造纸厂,你问问,有熟人给带个路,我去周围转转,问问情况……”

“那你等一下,我问问。”

直到一个多小时之后,才回电话,说是人托人找到个熟人,是M大的大三学生,放寒假在家,家就在县城,又留了电话号码。

四爷又给这个人联系,小伙子叫王强,很热情:“在招待所?我距离不远,等我十分钟……那地方我熟悉,后面就是游泳馆,我昨儿还在那边游泳了……”

“那我在餐饮部等你,咱吃顿饭。”

成!马上来。

骑着个自行车,冻的缩着脖子的青年进来,彼此认识了一下。

对方也不客气,抓着筷子就吃:“你想去哪里看,我给你带路。”

“周围都有啥镇子?哪个镇子靠河?”桐桐先问了这个,因为林耀军的照片了,那一家的房屋应该是靠着河的,照片的一角是河床。

王强就想了想,“咱沿河走嘛,挨个跑一圈就是了。”

“沿河通车?”

“走小路!小路我认识。”

四爷和桐桐就放心了,没有当地人带路,以现在的交通,很麻烦。

留四爷跟对方聊,桐桐先回去了,交代周芳:“只是带路的,路上什么也别说,咱就是想看看怎么弄个造纸厂,跟孩子的事无关。”

知道!肯定不说话。

“就是看见孩子了,觉得是……也不能动!不能打草惊蛇。”

明白!肯定不言语,但是:“我会想办法取对方的毛发,或是唾液,带回去先做DNA检测……”如果是的话,我要在沪市报警,重新补充当年失踪案的线索。

知道!知道。但这种的亲子鉴定并不具备法律效力,尤其是对未成年人,在未经过对方的监护人的允许下采集了生物样本,这涉及到个人隐私泄露罪。只能说,偷偷验证了,再走法律的途径要回孩子。

这个路到底还有多长,谁也不知道。

第二天,四个人一辆车,四爷跟王强一路聊着,周芳看着这贫瘠的山沟沟,闭上眼不敢再看。

桐桐记着路径,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直到远远的看见残破的招牌:‘来子镇福运来商店’、‘来子镇蒸馍店’,再往前,看见了来子镇中心小学,来子镇初中……

镇子上,放寒假的学生有些打台球,有些站在路边三三两两。

沿着河道边的路再往前走了五六分钟,桐桐突然喊了一声:“停一下。”

周芳睁开了眼睛,桐桐摇下车窗看外面。照片上的河床,河床边的破旧农家院就在眼前。

王强问说:“咋了?”

桐桐喊四爷:“你下来……陪我借个厕所。”

四爷跟王强歉意的笑笑:“稍等一会。”

他从车上下来,顺着桐桐的视线看过去,然后跟桐桐一前一后的朝那一户人家走过去。

今儿天还算好,门口坐着个五六十岁的大娘,满脸褶皱,一个木棍坐着拐棍抱在怀里,好奇的打量来人。

桐桐扬起笑脸:“大娘,能用一下你家得厕所不?”

这大娘朝里指了指:“在后院。”

“谢谢了。”桐桐应着就往里走,老太太朝里面喊:“树,家里来客人了。上厕所,你给指指……”

院子里的少年正是照片上的刘树,这会子正用簸箕将玉米芯往簸箕里揽,这事要烧炕。

桐桐看见少年冻烂了的手,心都跟着颤了一下。她尽量不露出异样来,问说:“厕所在哪边?”

少年腼腆的笑,指了指后院:“从这儿进去。”

桐桐往里走,屋里帘子掀开,出来个一米五上下的老头来,走路不利索,浑身上下埋汰的厉害,嘴里呜呜啦啦的,话说的很źǵ含糊。

四爷递给对方烟:“大爷,还能抽烟不?”

老头急忙接了,“能!能!”

四爷就给点烟,看了正烧炕的刘树一眼:“大爷,孙子都这么大了?”

“儿子!”这两个字老头子说的很źǵ清楚,咬字都清晰许多,“儿子!”

四爷就笑:“那您这是老来有靠呀!”

老头笑的见牙不见眼,牙齿还剩下三两颗,“有儿……不愁养老,顶事了。”

“是啊!大小伙子了。”

桐桐假装上了个厕所,在厕所门口看见了当手纸的初中的课本。

她没言语,从后面出来,然后说四爷:“你等一下,我去叫周大姐,看她上不上厕所。”

四爷应着,继续跟老头子在聊。

桐桐把车上的零食都拿下来,喊周芳:“大姐,去上个厕所吧。”然后给她眨眼:孩子在家。周芳下来的时候一踉跄,腿都是软的。

跟着桐桐往里面去,看见拎着簸箕,又去揽玉米芯的孩子。只一眼,她就觉得:这就是她的孩子。

桐桐把东西给孩子塞,然后跟门口的老太太说,“多谢你们行了方便……也没啥,就是路上带的一点吃的,给孩子留着吧。”

刘树红着脸推着,只不肯收。

桐桐拉着他的手,塞到手里:“没事!不值钱。”

手心里满是老茧,手腕内侧,因为衣服袖子短了,也能看见,左手手腕内侧有一颗红色的胎记。

周芳浑身都哆嗦了起来,桐桐催着她:“这么冷,赶紧去厕所吧,咱也该走了。”

这孩子站着原地,拿着零食饮料。

桐桐就把其中的一瓶果啤打开,递到孩子嘴边:“这是好喝的,你尝尝……”

刘树推脱不过,果然喝了一口。

喝完了,桐桐才说:“哟哟哟!看错了,这是酒……”然后抱怨四爷:“咋把酒跟饮料放在一起了。”说着,就把果啤递给四爷。

四爷顺势给盖上了,取了唾液,可以了。

桐桐不给开饮料了,只把饼干拆开,跟这孩子搭话:“上初中了吧?”说这话,掸了掸孩子的肩头,许是一动没洗头,头皮屑,头发落在肩膀上,能取到带毛囊的头发。

一切做的了无痕迹,这一家老两口也没那个见识,因此并不防备。

周芳从后院回来,再看了孩子好几眼,但在桐桐的按时下,还是什么都没说,就这么走了。

车上有外人,一路上周芳都强忍着。直到四爷和王强去餐饮部点餐,周芳回了房间,这才嚎啕出声:“我今晚就走!回去……”得去检测!然后去报警,我要把我的孩子找回来。

她拽着桐桐:“那就是我的孩子,我的小飞!”

桐桐:“……”

“孩子的爷爷奶奶都是医生,爸爸姑姑也是医生,我爸妈是医学院的教授,我在医院是高药剂的……”我家的孩子本不是这个样子的,可你看看,他成了什么模样。

那两口子年纪很大了,把孩子买回去的时候年岁怕是都过了五十了。而且,还是残废!两口子都是残废!

真的不敢想,我的儿子这些年到底遭受了什么。把孩子在这个家里多留一天,我都觉得是折磨,是煎熬,一刻也等不了。

“收拾东西,连夜送你走……”但也是一天没吃饭了,“吃点东西。”

“我吃不下,你去吃吧!我等你们。”顺便联系孩子父亲,需要做的事还很多。

桐桐没有勉强,转身出来了。

叫四爷送对方走,自己倒是不急。需要去从侧面了解一下具体的情况,比如,孩子从哪里买来的,许是不防备之下,就问出来了呢。

好歹是条线索,说不定就牵到果果身上了。哪怕不是果果,是其他孩子也行呀!这种的,手里过的绝对不是一个孩子。

简单的吃了饭,四爷送了王强回家,就接了周芳,直接送她去机场。

对桐桐……也没有什么要叮嘱的,她比谁都谨慎。

桐桐安生的住了一晚,直到地方了,第二天打了个出租,直接去来子镇。她穿着大羽绒服,包着围巾,往学校去。

刘树在初中上过学,而今这乡镇中学,放假学校并不是没人,老师的办公室兼具宿舍的功能,好些带家属就在学校吃住。

她打着‘大学生爱心捐赠’的名义上门,贫困生里必有刘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