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宇琼楼119
漫天的飞雪,人在雪橇上都已经冻的僵硬了,眼睫毛上是冰,哈出气粘在皮毛上,围着口鼻的那一块都冻成了冰碴子。再这么捂下去,就冻在脸上了,想扯下来,怕不是得脱层皮。
桐桐只能把熏炉揣着,裹在那个位置,跟四爷轮换着用。
水崇回头看了好几次,这都已经是第二天了,真就硬生生给撑下来了,路上没叫一声苦,没喊一声冷。
马儿奔不动了,得歇歇了。
柴火倒是不缺的,林子里被雪压断的枯木极多,只在外围便能找到许多木头,而后三五成群的将火堆点起来。
桐桐得去林子里方便的,也只能四爷跟着她去。
因此,两人就走的深了一些。
马高将袍子裹住,朝那边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地上的有野物留下的足迹,当即便追过去,不大功夫拎着个狍子来,这狍子被射中还不算,竟是用刀将狍子捅的血肉模糊。刚死了的袍子,血是热的。
这一路走,一路滴答的都是血。
然后拎着又割肚腹,将肠子都拽出来,就往不远处扔。
桐桐刚将衣裳整理好,便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好像不太远了。她的汗毛竖起来,这说明危险已经很近很近了。
她抬手便拉了四爷手里的弓,四爷怕手冷,有时候抓不住,因此跟袖子绑在一处了。而今急着拉弓,只能拉着四爷的手,而后反手抽了箭,搭弓便舍了出去。
四爷压根就没看见是什么,也没看见有什么东西靠近。她这拉了弓眼睛都没看,就朝一个方向射了出去。
等听到‘吱哼’一声,十分痛苦,这才知道真的有东西。
桐桐撒了四爷的手,往过去查看,才发现雪堆下猫着一匹白化狼。这种狼多为孤狼,不被族群所容。但这种狼一旦独自长大,便格外的凶残。
这一箭正射在狼的耳朵上,箭簇穿过耳朵,订在狼后的一棵树上。
狼还活着,但卡在这里不能动了。
它痛苦的叫着,桐桐卡住狼的脖子,这白狼的眼睛里明显有了绝望。但桐桐也只卡了脖子,紧跟着便拔了箭簇。
白狼又‘哼吱’两声,四肢朝后扒拉着要退去。
桐桐从怀中取了瓷瓶,给耳朵上上了药,将手里的箭簇扔出去,一只傻狍子被射中了。四爷看了看桐桐,拎着狍子过来。
桐桐抽走了袍子上的箭簇,将死了的袍子扔给白狼。
白狼防备的看着,桐桐递了袖子放在狼鼻子下面,又扯了四爷的袖子放在狼的鼻子下面,这才一手箭簇威胁的看它,一边起身缓缓的退回去。
白狼看看袍子,再看看退去的人,慢慢的放下了戒备,叼着袍子跑远了。
桐桐这才看见退回来的路上扔的肠子肚子:行啊!我要不把你喂狼,还真就对不起你。
四爷看看这些痕迹,再看看桐桐放走的狼。
狼这种东西其实跟其他动物是一样的,肯分给它食物的,就是首领。一人一狼相争,白狼未胜桐桐,反而得了猎物,那在白狼那里,桐桐就是它的王。
两人从林子里出来,马高笑哈哈的过来:“金大人,刚才打了个傻狍子,正要烤来吃,您与公主可否赏脸?”
“哦?”四爷就笑,“那这林子的袍子倒是不少。适才还猎了一只袍子,喂了狼了。”
“狼?有狼呀?”“嗯!一只白狼。”四爷将桐桐手里带着血的箭簇拿了过来,展示给对方:“瞧瞧……”
马高看了看箭簇上的痕迹,这是一只箭簇用了两次,这留在箭杆上的血痕不一样。他愣了一下,便又哈哈笑了起来:“探花郎好箭法!”
“客气!”
马高看了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公主:“那……二位?”
“肉不好克化,我们吃点面饼即可。”
好的!好的!马高说着,就又隐晦的打量了桐桐一眼:“那臣……告辞了!”这公主着实是貌美的过分了些。
一路狼狈,身上竟依旧是暗香盈动。穿着如此臃肿;也难掩曼妙轻盈之姿;看那踩过去的脚印,可想而知那双香足又多么的小巧纤细。
她又生的白,真不敢想想去掉这臃肿的装扮,得是多勾人的美人。
而今只能看见那一双眼睛,那眼睛生的黑白分明。看人时不闪不躲,带着打量,倒是个极难驯服的烈性子。
这样的女人,真要丧命当真是可惜。只要她男人死了,自己横竖要分一杯羹,尝一尝滋味的。
这般想着,便告辞离开了。走时一步三回头,目带窥伺。
桐桐:“……”正想着应该将谁扔出去喂狼,你倒是跑出来找死了。
四爷:“……”喂狼?太便宜了。一半喂狼,一半留着吧!不知死活的东西!
马高坐回去,闻着烤肉的香气,不时的朝那边看一眼。
水崇眼带警告,知马高好色无节制,便冷哼一声:“那是公主!”别不知死活。
马高连连摇头:“岂敢?岂敢!”他忙解释:“那位金御史,却非一般书生。他能使强弓……”
水崇早看见那把弓了:“那是宫里御赐的,太|祖用过的弓。”说着,又警告的看了马高一眼,“就是公主背着的那把剑,你们之前未曾多留意……之后有机会的话,仔细看看,那是天子剑。太|祖曾持剑打天下,那也是一把利刃,必为宫里所赐。”
马高讪讪的笑了笑:“是!末将心中有数了,必定尊着公主……和驸马!”
篝火熊熊燃烧,该睡的都睡了。马高抱住战马,靠着火堆,不时的朝那边看一眼。公主未睡,靠在马肚子上。驸马被公主抱在,身上的披风也连驸马一起盖住了。
雪下的大了,野物无处觅食,那边又是烤肉又是杀猎物的,味道传的很źǵ远。今晚只能短暂的歇息,必有猛兽突袭。
桐桐怕自家这一行,不常跟这些东西打交道,一觉下午睡死了。等对方呼喊着要离开的时候,他们能利索的跑,自家这一行一旦受惊便乱了,不知道有多少人得葬身猛兽肚腹。
谁都不敢轻易相信,还是自己来吧。
果然,一个多时辰之后,有巡逻的站住脚,朝一个方向看去,那是一群绿油油的眼睛。
怕惊了那些狼,巡逻的一边戒备,一边持了火把,悄悄的去通知人去了。而后大家按部就班,一人一个火把,这就准备走了。
桐桐叫醒了四爷,用雪球将其他人砸醒:“快!走!”
冯紫英迷迷瞪瞪,爬上了雪橇,看着后面追着的狼,不时的挥舞着手里的火把驱赶。卫若兰手里握着长剑,一副戒备的样子。
但到底有被冻伤的马匹嘶鸣着,这是被狼给吃了。
冯紫英心有余悸:“与之相比,铁网山的猎物,实不算什么。”
如此这般,赶在了第二天下午,天色将暮的时候赶到了临近边城的地方。城内多是军户,城中有大营,驻扎了五万余众。还未进城,便有驻守边城的牛继祖来迎:“老叔王,蒙国屯兵于五十里外。”
“谁领兵?”
“南王。”
水崇一副吃惊的样子,“而今是冬日,正该牛羊马儿过冬的时节,马也正是膘不肥体不壮的时候,这般突然来袭,可是蒙国有变?”
“这倒是不知。”牛继祖只管跟水崇说话:“昨夜到到,而今似乎在修整。已经派了斥候去探,按理早该回来了,却迄今不见人。”
水崇大手一挥:“先回大营!回大营说话。”
于是,催马而行,去大营,全程都没有介绍桐桐和四爷。
直到进了大营,往中军帐中去,水崇才想起想起来了一般:“臣该死!”
说着,便让开位置:“公主请上座。”
桐桐看了对方一眼,将背着的御赐天子剑取出来,而后双手捧起来,走到了正位上,然后将剑举起,看着下面,从他们的脸上一一扫过。
水崇:“……”他缓缓跪下:“臣叩谢皇恩!”
而后依次跪下一片:“臣等——叩谢皇恩!”
“平身!”桐桐叫了起,然后将天子剑放在案上,她缓缓坐在了正位上,看着下方。
站在下面的人:“……”你还真坐了。
牛继祖乃是镇国公牛家之人,他是家中庶长子,爵位归他弟弟牛继宗继承。因此,牛继祖算是一员老将。
而今看着主将之位上,堂而皇之坐着个女子,这女子便是公主也不成。
他起身后便是一声冷笑,很有几分不客气的说:“敢问公主,眼前当如何?”那位置是那么好坐的?坐了就得管事?而今大军压境,你倒是说说,该怎么处理?
调兵遣将嘛,你来!
真以为什么位置都能坐?当真是被甄家和皇家给宠坏了。
桐桐看了对方一眼:“而今当如何?”她也冷哼一声,“大军压境,动这么大的干戈,诸位却不知道对方为何兴兵。大军动,粮草行。他们耗费这么大,若无所得,岂肯退兵?一则,抢了成倍的粮草回去,才算是不亏;二则,讨要了数倍的粮草回去,才算是值得。”
她说着,便看向水崇:“老将军,若是两方一直友好,多年不兴兵,这般突然撕破脸的可能并不大!”
所以,只有另一种可能,有人跟对方有默契,以成倍的粮草换对方出兵。
目的呢?
御史巡查,内部问题不好遮掩,外敌入侵却是个极好的借口。当矛头对外了,至少能给内部处理争取更多的时间。
水崇眼睛眯了眯,未曾说话。
桐桐却笑了,盯着水崇的眼睛,问说:“老将军,您以为呢?”
水崇用余光瞥了金镇一眼:倒是料事如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