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宇琼楼74一更
布防图……其实看看也无妨,但这是基于此人跟甄应嘉背后没有猫腻的前提下。
但是王子腾并不信此人真跟甄家撇的那么干净。
姑苏没出乱子,金镇没抓住一个偷孩子的罪犯,说破大天去,这事都是存疑的。更何况,贾雨村是自己提携的,他身为知府,并未做什么了不得的事,不过是按部就班的做着知府的事罢了,结果姑苏大治!
是卢文辉闹鬼吗?当然不是!若真是卢家干的,那卢家为了避嫌,也不该叫姑苏成为特例呀!
所以,张百胜跟卢文辉无关,跟卢家无关。
贾雨村的背景是自己,此事跟他亦无关。
那么,敢问,这件事能跟谁有关?
江南之事,自己有密折上奏权;而眼前这个人也有密折上奏权。说到底,皇上信自己也信此人。
可来了江南就知道,此人压根就没有做过一件跟甄家绝对对立的事。
要论奸猾,此人乃是其中翘楚。
王子腾说:“布防图……带走怕是不合适。”
四爷:“……”我家有你的布防图,桐桐在江南到处的窜,她能带着人屡屡得手,摸不透你的布防,她敢吗?
要布防图不过是需要一个顺利找到‘张百胜’的借口罢了,这怎么还防备上了?
信贾雨村?怀疑姑苏太干净是因为自己弄鬼?
四爷一下子就笑了,他只能道:“王大人,再延迟……夏税都运走了,可就没法交代了。这样,我不带走,给我看一眼就行。”
王子腾被对方这一笑,弄的有些着恼:“金御史,布防事关重大。”
“下官知道。”四爷看他:“大人若是对下官为钦差之事心存疑虑,可密折上奏。此次,在下若是失利,自有皇上治罪。而大人仅凭疑虑便给在下设置障碍,若有延误,此则大人之过。在下是否亦可怀疑,大人是有意为之呢。”
王子腾:“……”
四爷就又道:“布防图是紧要,可若怕泄露,下官看过之后,大人调整便是。世上哪有那么多秘密?不知的才视为秘密。此次,大人无过失?
张百胜闹的这般厉害,敢问大人在水师布防上可有调动调整,三日一调,五日一调……若是如此,除非张百胜有翅膀,否则是怎么掩人耳目的?
因此事,下官对大人也是心存疑虑。但下官以为,皇上能用大人,信任大人,下官便是心有质疑,那也质疑的是大人的能力,而非大人的忠心。
故而,也请大人放下成见。谜底不揭开,终究只是猜测。大人心中怀疑之事,下官心中亦有疑惑。等找到税银,答案自会揭晓。”
王子腾:“……”自己身边肯定有皇上安插的密探!这一点自己知道,金镇也知道!他就这么当着自己的面,义正言辞的给自己上眼药。
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他给自己扣了好几个罪名了:因成见在公事上设置障碍,这是说自己为官不公允;面对江南状况,未能调整布防,此不是昏庸,便是懒怠,指责自己是昏官懒官,不尽职尽责;疑心皇上信任的人,这是疑他吗?不是!这是疑君,非臣子本分。
这罪名是一个比一个大!
王子腾都气笑了:坐镇江南,需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替皇上盯着,所以,我怀疑一切才是正常的;
江南的情况复杂,甄家盘踞多年,自己来是从甄家口中分食,这才多久,江南并没有理顺,因而,这不是说调整就能调整的;
疑心你就是疑心皇上的识人之明,要这么说,那天下的官员都是皇上任命的,那天下尽皆好官么?出了不好的,就是皇上没识人之明?这难道不是类你这样的人太过于奸猾,有欺瞒圣上之嫌,辜负皇恩么?
王子腾懒的说了,在这里看就在这里看吧,回头至少得做部分调整。
于是,他叫人取了布防图来。
图纸铺在案几上,四爷又道:“案卷……大人应该有,调来一用。”
王子腾叫人给取来了,四爷在图上看,装腔作势的,一会子疑惑,一会子假装思索,一会子又一副恍然。手放在图纸上好一通忙,一会子指指这里,一会子又指指那里,再拿着卷宗,点这些人家的具体位置。
还要了纸张,不知道在计算什么。
王子腾从漫不经心,到最后不得不重视起来,就陪在边上,看着他一番忙活。然后……然后……他什么也没看出来。
四爷演了一晚上,王子腾作为观众,观看了一晚上。
天亮了,四爷也表演累了,好似才发现外面又亮了一样,他转身就要告辞,“大人可派一副将给下官,下官需得实地验证。”
王子腾都来不及问他到底看出什么来了,然后人家走了。他怕误事,派一家将王忠:“跟过去,寸步不离。”
王忠急匆匆的追着去了,留下王子腾在书房里,盯着那图纸看了又看,又拿卷宗比对着找地方……而后又看那纸张上划拉的杂乱无章的东西,嘀咕道:“这图上……有什么?”
有什么呀?图纸上什么都有,但什么也都没有。这得看操作的人是怎么操作的。
四爷回别院后,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了,不叫人打搅,说是要绘制图纸。王忠就在外面守着,一日三餐有人送来。
可四爷哪里画什么图纸,他累坏了,在书房补眠呢。
而桐桐呢?她得安排好,得叫人赃俱获,得减少伤亡,得叫佛王坚信自己接下来的安排都是为他好的,使得上下跟之前一样,全力配合。
她坐在‘忠义厅’。
忠义厅——一个临时搭建起来的草堂,被命名为忠义厅。
佛王高居中央,桐桐在左,白先生在右,另外,便是道长,还有一个僧人。
僧人……桐桐其实之前见过,姑苏城里的云山寺的主持方丈。但现在改头换面之后,这僧人当然就不认识她了。
桐桐第一次主动说起了银钱:“这银钱当如何用?国库所存,皆不如我等。”
白先生看了佛王一眼:终于说起了这笔钱财。
佛王就道:“贤弟有话不妨直言。”
桐桐就道:“这笔钱,我的意思是,分作两半。一半运至王爷府邸,此乃保本之资。凡事有意外,若事有不成,我们尚有东山再起之资。万事留一手,此方为万全之策。”
拿出一半直接运到佛王府邸,这可当真是诚意满满,忠心不容质疑。
说的再如何动听,永远不如真金白银打动人。有这些钱财,便是想自立也有本钱了。
白先生跟佛王对视了一眼,微微点头。
道长和老僧不住的颔首,道长先道:“一切听公子安排。”
桐桐又道:“至于另一部分银钱怎么用,这正是今天要商议的事。”
白先生问说:“公子是如何想的。”
桐桐叹气:“大事……需得从长计议。此次,铁网山之局必然会使得朝堂大变。遇变局,可视为契机。好似那个位置真的唾手可得。可其实呢?难!难!难!咱们认识佛王,可他人不认识佛王。
而今,处处以佛王为贼,此便是大大的不利。若是能借着朝廷之变,叫王爷在江南获得人心,在此基础上,才能谋求其他。”
这一点跟白先生不谋而合。
桐桐又道:“可怎么样才算是得人心呢?家家户户发银钱吗?这不妥当。读史书可知,凡是改朝换代,无一不是与民乱有关。而百姓多为顺民,不是天灾人祸,实在活不下去了,都不会反抗。
可但凡有人起头,就有人应和。若想叫人应和,怎么办呢?开仓放粮。唯有吃饱饭,才是百姓跟着咱们走的理由,且是唯一理由。”
白先生一抚掌:“因而,公子之意,这剩下的一半钱财是为了乱起来之后,招兵买马用的。”
“正是如此!”桐桐指着外面太湖水域:“宋时,一个水泊梁山叫朝廷无可奈何。是宋江一心想着诏安,这才使得梁山败落。宋江自来便是臣,做个光宗耀祖的忠臣,是他毕生所求。因而,梁山败了。
而我们则不同,我们的地势胜梁山百倍。而王爷不是宋江,王爷本就是皇室贵胄,取天下才是志向,也绝无与朝廷和解的可能。因此,我们有成事的前提。”
佛王心里点头,进可盘踞江南坐望天下,退可于两国交界处自立。便是再不济,盘踞于江南水域,往后的钱财总是不断地。
实看不出有什么坏处。
桐桐就说:“因此,一则,需得设法将一半银钱运出去。而今,卢家私用了税银,假借我之名义谎称被我劫,使得朝廷排查严密,运送需得费些心思,若不然便是功亏一篑。
二则,需得咱们的人和船加紧训练,需得择一县,官有恶行,库有存粮,作为我等的起事之地。彼时,杀官开仓,揭竿而起。以剩下的金银武装部属,成军是早晚的事。若是顺利,摧枯拉朽,扩张地盘。若是不顺,退入河域江域,化整为零。”
说着,她还一脸感慨:“张百胜非乱臣贼子!圣人教导,民为重!我为盗也好,为匪也罢,但我张百胜谋的是不义之财,杀的贪官污吏,获利的是百姓庶民……”
话未说完,佛爷就起身,朝桐桐郑重一礼:“世道不公,才有了公子义举;朝堂不清,才有了公子义行!为天下计者,乃国之栋梁,国之柱石,国之上师!怎会是乱臣贼子。”
他郑重承诺:“他日事成,定与公子共天下。”
桐桐:“……”一听这话就是假的!
也行吧!我的虚情恰好碰见的是你的假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