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宇琼楼55三更

一旦怕了,这就真撂了。

四王嘴角微微勾起,此人怕的是什么?已经是死罪了,怎么说都是死,为什么还要这么利索的撂了呢?

无他,今儿不把比他职位高的那个人交代出来,案子等到明天再审的话,他也害怕今晚他就会被人给灭口。

给他弄个畏罪自杀,然后所有的罪往他身上一推,只一个造反逆贼的罪名,他那一家子成年男丁就得死绝了。

所以,他怕了!事到如今,推脱不了,那就主动认罪。

认罪之后,谋逆的罪可以摘出去的,初衷不是谋逆,只是为了销毁证据。在这样的前提下,一家子被发配边疆的可能会高,如此,一家子才能活命。

他是必死无疑了,但他的家人不至于跟着他搭上性命。

对方确实是这么想的:“……臣等绝无谋逆之心,所犯之罪,都皆因掩盖罪行而起。”对于杀了劫银船的事,他也承认了,就是他安排的。

“但船上真的只有不足三万两银……其余都是石头……臣等是怕说不清楚,这才设计,将人给杀了!但那些人本也是以打劫商船为生……”所以,杀了可杀之人,又能有多重的惩罚呢?左右都是这一条命。

刘舟:“……”还得谢你没有将撺掇太子谋逆的事说出来!

府经历看刘舟:那个才是要九族性命的事,此事休要再提。

于是,姑苏一干人等,尽皆被分开关押,还依旧交给金镇去办。若有人还要杀人灭口,那就看你的能耐了。

三王爷跟总督于海道:“此案牵涉到盐税被劫一案,需得将人贩押解回京城。”

于海忙起身:“臣等有失察之责……”

三王爷摆手:“此事你们跟圣上,跟太子上折子请罪吧!”而今要紧的是,把口供上的东西落实了。

比如,丁一和李青云当日所乘坐的船是什么样的,能不能找到。李青云又是怎么作案的,是否有帮凶,除了此案还替府经历干过什么,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要审理清楚,证据确凿完整,不能容一点含混之处。

这话一出,于海心中大定:两位王爷没打算往深的查!至少他们自己没打算往深的查。

比如赋税,姑苏的赋税是他们定的还是谁定的,银钱都去了哪里,谁分润了几成等等,这根线一旦拽住,案子得多大?江南都得掀翻了。

但两位没深查这条线,只在是否存在造反谋逆和人命案上下工夫。

四爷忙着将案子细节处理到位,直到一个月之后,将‘劫匪’的尸体和出事的船只从河中打捞出来,虽然打捞不全,但基本算是每一件案子都处理到头了,这两位王爷才准备回京。

两人的书信和折子不断,皇上给的回复永远只一个字:知!

知,就是答案。

四爷将人犯送上了船只,看向三王和四王:“这一路山高水长,一路小心。”

这一行都死在路上,才是最符合东宫利益的!因此,小心刺客,也需得小心御林军中有东宫的人贸然出手。更有身边服侍的人,莫要叫探子把手伸过去。

三王笑了笑,拍了拍这小子的肩膀,要走了,他低声问了一句:“你小子身边有高人呐!”

四爷:“……”

“人口失踪案,有人给你把人找到并送回来;府衙被烧,那个……”烧了其他衙门大门和大堂的人是谁?当然了,这个问了你也不承认,本王也不提,只说:“……那个能在暗夜里锁定杨武的人,一直也没露面吧!”

四爷:“……”

“还有……审案的时候,谁出的主意,谁伪造的那两页纸……谁查出的当铺寡妇……”观察了一个月了,这小子身边也就那么三瓜俩枣,都不是那个高人,“从哪里找来的幕僚,藏着不让见?怕本王抢人?”

四爷:“……”他只能说:“王爷也说了,那是一位高人!高人嘛,想出现的才出现,不想出现……臣也寻不到他。”

三王轻哼一声,跟四王说:“不老实!口中实话不多。”奸猾之辈!好在知分寸,办事靠谱稳妥。

四王笑了笑,看着这小子,“我们这一走,板子就打到你身上了。官场之上,夹板气也不好受。若是撑不住了,只管送信给京城。”

“是!”四爷看了看日头:“不早了,两位王爷请——”

船只离开码头,四爷怔怔的站着。

桐桐戴着斗笠,又扮作小小子的模样,跟四爷隐晦的摆摆手。

四爷‘嗯’了一声,抬抬下巴,叫她只管走。

是的!原本是什么样儿的轨迹桐桐和四爷都不知道,只知道就现在而言,这三王和四王这一行可谓是凶险重重。

四爷对外称郡主因为甄家的丧事,好似触动了什么,整日里头疼,需得静养,甚至专门去信从甄家要了大夫。

而桐桐则改头换面,跟着三王、四王的船,护送这俩人回京城了。

前五天,风平浪静。直到船入大江,赶山春汛,停靠在码头。桐桐从船舱里出来,上了码头踅摸点吃的,一脚踏上江岸,就觉得有点不对。

码头上帮着卸货的力巴,虽魁梧有力,但走路不对。力巴干的都是体力活,码头繁忙若此,干活到傍晚,脚步必因劳累而虚浮。他们常年干体力活的,腰腿肩颈都会有劳损,这些病痛会在身体上有反应。

起身吃力,没活动开的时候,行动会因疼痛而迟缓。

而且,他们多是晚间回家用饭,而今都是傍晚了,累了一天了,也饿了,多是神情萎靡的,嘴唇干裂的,或是等着活,拿着干粮蹲在一边啃着的。

但今儿,这码头上就不对!

这些人靠着墙根蹲着,但一起身就利索的站起来。走起路上底盘极稳,遇到人不会走路边低头侧身避让,而是气势很足的迎面而动。

她匆匆的扫过几个人,他们眼里没有丝毫的情绪,第六感告诉她:这就是刺客!死士!一定程度上来说,她觉得这更像是同类。

再往前走,马车夫,在茶摊上喝茶的汉子,这些都是。

桐桐回头看了码头一眼,有一短葛小胡子男人挑着担往一艘船上去了。那搜船距离两位王爷所乘坐的船有一段距离。但是,这并不是安全距离。

但凡有火|器,那艘船就很危险。

可现在有火|器吗?有的!书上有一章节,说贾政被宣进宫,皇上过问的是‘云南私带火|枪’一案。

可见,而今是有火|器的!

不管是炸药罐子还是火铳,这都有极大的杀伤力。

桐桐继续朝前走,在糕饼店买了糕饼,用麻纸给包好。然后绕到偏僻的巷子里,烧了一根柴火棍,用烧黑的这一头在麻纸上写了几个字。然后撕了衣服的内衬,又捡了一块石子,将石子用纸团包住,外面再用布片包裹好。

这船她住过,她知道三王住哪里,四王往哪里。

但他们而今小心了起来,窗户等闲不开。但厨房非开窗不可,并且,过手饮食的人,且能带出来的,必是信的过的人,且十分机警。

因此,她将纸条扔了进去。

这个点正是做饭的时间,掌厨大太监愣了一下,马上打了收拾,不叫小太监动一下:“干活!干活!麻溜点。”

而后自己小心的捡起来,也不敢趴到窗口去看,只不停的换角度,一会子蹲下,一会子起来的朝外看,但是什么人都没有发现。

他这才打开布包,取了纸团子。他认字不多,但是‘小心’这两个字是认得的,‘火’也是认得的,整天跟‘火’打交道的。

小心火……什么?小心火烧?

但不管是什么,只前面这三个字就足够吓人。他赶紧出去禀报,叫后厨的人都闭上嘴,不许议论,更不许对外说。

于是,三王和四王就拿到了这张纸条:小心火|器!

麻纸才包了点心,上面还留着糕饼上的香甜气息,以及油污。烧黑的木棍书写,无从辨别字迹。布条是内衬,灰色的,十分常见。

三王整跟四王说下面的禀报,护卫总觉得码头上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结果就有人示警。

四王点了点这纸条:“三条极为相似的船,另外两条船上都有替身,并未露面。为何送纸条的人精准无误的送到咱们船上了?”

三王:“……”示警之人跟过咱们,认识咱们坐的船,从细节上能分辨出咱们在哪条船上。

满足这个条件,有一路跟随,能是谁呢?

三王笑了一下:“那小子!”嘴上不说,却央求了这个神秘的高人一路护送。

四王面色沉凝:“三哥,火|器只有神机营有。”

而神机营是京营三大营之一,戍守京师安全。如果刺客能动用火|器就说明太子的手伸到了神机营,威胁到了京城的安全。

真要是起事,宫变未必不能成。

三王:“…………”

两人沉吟了起来,然后彼此良久的对视。良久之后,四王才说:“三哥,我听您的。”

桐桐将糕饼往嘴里塞着,塞着塞着突然就觉得不大对:太子要截杀,为什么要动用火|器?神机营若是有人投靠了太子,这是最后的杀手锏,该藏着才对呀!怎么就这么轻易的给拿出来了?

这要是成了,当然好了!宫里没有挣扎的必要了。

可要是败了,岂不是把底牌露出来了。

想到这里,她越嚼越慢,然后她叹了一声,直接起身,拍了拍手上了船:返回!原路返回!

这两王绝不会有什么危险的!此次刺杀为假——有人要嫁祸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