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宇琼楼43三更

四爷翻来复去的睡不着,桐桐平躺着,不时的看他一眼。

这是心里有事,拿不定主意?

桐桐翻过去,面朝他:“你少有拿不定主意的时候,怎么了?”

四爷躺平了,手乖乖的交叠的放在胸口,然后语气怅然:“爷从未参与过夺嫡之事!”

桐桐:“……”这话听到耳朵里,怎么就觉得哪哪都不对了!她浑身刺挠,心说:对!都是你家皇阿玛硬塞给你的,从来不与你相干!

“爷不做太子之时,从未想过将太子拉下来……”

桐桐:“……”难道不是因为你知道拉下太子的性价比太低?那个看着拉下太子的人犯二,然后搁在被窝里偷笑,那不是你呀!

但:你确实没直接对太子动手。

四爷叹了一声:“虽说别人对爷诸多非议,但是别人不知,你是知道的。”

桐桐:“……”我就是太知道你了,所以我这会子正刺挠呢!

但她还是坚定的点头:“嗯!我知道!我都知道。”我能给你证明,你啥都没干过!阳春白雪什么样儿,你就什么样儿。

不过,每当你一再说明你无辜,你无奈的时候,这证明你现在‘被逼’的终于要干点什么了。

但这一定不是你的本意,我知道!你这么一个本性纯良的人,但凡要干点什么,那一定是迫不得已。

她就贴心的递话:“储君若是合格,谁又不能做个忠臣呢?”

四爷点头,正是此话:“储君昏聩,有私而无功,天下交托这等储君之手,那是天下之大不幸!”

桐桐:“……”果然,你还是想算计太子。你都惦记上了,能怎么办呢?“天下是天下人之天下,明知储君之害,却还置之不理,此才有违天道。”

“对!天道不可破,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四爷越发坚定:“爷不避其险,以臣谋君,若有责,爷亦一力承担。”

桐桐:“……”天神老爷呀!君子究竟造了什么孽,动辄碰瓷人家。

四爷眼睛亮闪闪的看桐桐:“果然,你就跟长在我心肝上似得。”真就是无一处不熨帖。我之所思所想,没有你不知道的。

桐桐朝他灿然一笑:别的还罢了!脸厚心黑小心眼,这一点还是得了你几分真传的。

四爷挨过来,贴着她的耳朵说话:“……太子动用诸多银钱,你猜他在做什么?”

桐桐:老十四花了很多银钱笼络军中低层将领,那么老些银子,还是咱们给他还的呢。大抵不都是这么一个路数,银钱能花到哪里?自然是花到军中了。

一旦军中势成,别说别的皇子了,便是皇位上那位也拿太子无可奈何。

四爷又问:“能纵着他从江南搜刮,致使朝廷周转艰难么?”

不能!

“那就……”四爷吐出这两个字便不往下说了。

桐桐转过来,跟他的鼻尖都蹭到一块了:那就……逼着太子造反?

四爷没言语,蹭了蹭桐桐,真去睡了。

桐桐:“……”这人,话说一半做什么?逼的太子造反也不是不行,毕竟甄家只是挂在太子身上的,太子倒了,甄家这棵大树便倒了。树倒猢狲散,彼时江南依旧势力盘根错节,但没有甄家,这些势力就是一盘散沙。

本来四爷真的是来撅甄家的,可太子的索取太过于无度,这使得四爷……不得不布局,要使得太子退无可退,只能铤而走险。

她就低声问:“想做就做……”有什么犹豫的?!

四爷含含混混的回了一句:“……爷做了,却不能叫人察觉这是爷做的……除了你,不能叫任何一个人看出来……以臣谋君,忌讳!”

桐桐拍他:“睡吧!”假话说多了,我都差点当真了!你都能以儿臣谋了君父,怎么就不能单纯的以臣谋君了。

别扯了!睡吧。

四爷吭哧一声,给笑出来了,然后将被子拉起来给桐桐盖脸上:“爷是不是君子?”

“是!是君子!十足的君子。”被子拿开,闷着了!

两人搁被窝里闹腾了半晚上,早起桐桐就不想起了。

四爷走的时候交代说:“林如海要送家眷往京城去,甄士隐正好也要去京城,又有你打发去的太监嬷嬷,他们一条船,相互有个照应。”

桐桐打了个哈欠:“甄士隐护送贾敏一行?昨儿甄士隐与林如海见过了?”

嗯!见了一面。故人、知根知底,可交托。

桐桐叹气:“林如海这个位置呀,险恶!背叛皇帝是死,坚持忠于皇帝不肯在太子的事上让步,还是死。”拿捏这个尺度,难呢!

“若不是被逼的走投无路,不会来冒险找我谈。”

桐桐趴在被窝里,伸出胳膊给他整理腰带。

“别闹……”大早上起来的,勾人呢!

桐桐就笑:“你把通判府都腾空了,接下来要干什么?我能干点什么?”

“帮着核查账目。”四爷转身:“既然因为钱谷赋税差点酿出民变,那就得抓紧处理此事。从全城招募账房先生,就在通判府大院里算一算账……只有算清楚了,才能尽快把关着的同僚放出来,才能安抚百姓。”

所以,“小郡主,睡饱就起吧!大事当前,怎可躲懒?”

桐桐:“……”这样啊!行!那便起吧。

四爷通过雷卓,招募了雷夋来做班头。雷家在之前本就是姑苏本地的衙役世家,班头在他们家族内部传承。只是后来,因利益关系,被一样出身本地豪强的宋遣给算计了而已。

雷卓依旧关在大牢里,但待遇极好。此人在当地市井中颇有声名,若不是宋遣假借照顾雷卓的名义,只当地这些市井油子便不能饶了他。

而今出了这等事,雷夋被提了上来,完整的班子转眼便替换了原有的班头。里里外外,连处理夜香的杂役都知道心该朝哪使。

也因用的是本地人,根本无须贴告示,差役上门就能将账房先生一一请来。

院子里支着帐子挡风,一人一个炉子取暖,一日三餐府衙照管,每日都有双倍于平常的工钱,没别的,就是算账。

桐桐在室内,但凡有算好的账目,一并拿来给她核查。

四爷就坐在边上看卷宗,满院子只有静悄悄的扒拉算盘珠子的声音。

连着算了三日了,才有人隐隐的觉察出不对来。

第一,账目肯定是有问题的,这个东西经不起细查。第二,这么多人查账目,都不是衙门的账房,怎么能封住这些人的嘴?数十账房一起,哪有秘密可言?这其中的猫腻若是传出去,如何是好?

第三,通判府所有属官、文书、衙役、杂役尽皆收监!这些人一旦知道账目被查,他们的罪证被拿到了,那接下来必会开口的。

知府府里,数人在书房议事。

同知一拍桌案:“大人,下官早就说过,此人来势汹汹,心中必有所图,您看看,而今如何?被下官料到了吧。此账目若是被他查实,姑苏上下官员,有几个的脑袋可保得住?”

州判乃是同知副官,与同知一道负责督粮、捕盗、海防、江防、水利等事务。

他看了同知一眼:“大人莫要急切下结论!此人并非不知变通之人……他便是知道了,拉他共谋便是了!银钱莫要少了他的那一份。”

府经历掌管一府文件收发,对来往文书进行校注。

此刻,他摸着山羊胡,轻笑道:“昔年,永昌公主手中财富有多少?”那可是甄家贵妃借着永昌公主的手,给她自己挪出来的钱财。

说到底,永昌公主不过是甄贵妃打出来的旗号,说是给她的,她要不识趣,不也是死路一条吗?谁想伸手碰这份产业,甄贵妃就收拾谁。

就像是内监府,还以为捡了一块肥肉,转脸就被甄贵妃给打死了。

这才转手到甄家的手里,甄贵妃才算是拿到了钱财。

而今,这产业在郡主手中,这与在金镇手中有何不同?

他就说:“咱们能分多少给他?他若只是寒门出身一小小子,钱财便能收买了他。可而今,钱财买不了,奈何?”

训导在边上说:“若以美色动之呢?”

府经历看了训导一眼,亏你还是掌管一府教育之官,竟是出些损主意?

他冷笑道:“郡主乃是甄家三姑娘,你们谁见过真容?坊间皆传,此女貌若天仙。那本是太子妃之选,堪为国母之人。岂是庸脂俗粉可比拟?况且,新婚燕尔之时,此计甚蠢!”

训导:“你……”他也跟着冷哼一声:“这也不成,那也不成,如何是好?依你之见呢?”

府经历没言语,那边同知就先道:“不若,着专人给甄公送信!”

不能诱之以利,那只能试着动之以情。

刘舟摇摇头:“此事恰是为难甄公。”甄公不出面,此事只在姑苏境内,不牵扯其他。若是甄公出面,局面只会更复杂。

再者:“便是专门去金陵,此一来一去,快则四五日。彼时,尘埃落定,甄公能说甚?”

府经历看向刘舟,轻咳了一声。

刘舟看他:“书房没有外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说无妨。”

府经历朝外看了一眼:“……之前府衙被暴民所困,几乎被焚!”他叹气道:“暴民难辖制,谁知道下一次会不会围困通判府……又会不会放一把火呢?下官……甚是忧心呐!”

几人怔愣片刻之后,心照不宣的笑了。

刘舟有些犹豫:“若是伤了郡主……”

“暴民放火,火蔓延至后衙,需得半宿……”只要不救账本,伤不了人。金镇要查账,那就叫他无账可查。

府经历说着就笑道:“……况且,暴民所行,与他人无关!便是要追究暴民之责,只怕也不好办呐!金大人不是说了吗?不能酿成民变。因此,一把火之后,也不过是……山水依旧!”

其他诸人连连赞叹:妙!妙!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