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宇琼楼23一更

那青蛇被西安王妃一把掐在七寸上,顺手便扔了出去。而甄贵却被这蛇生生吓的晕了过去。

老举子看着跪着的仆从:“菩萨在上,尔等需得说实话,是谁指示你们欺哄天下?”

“正是!今日在上者乃菩萨,我等才来上香,以供香火!那山野所供奉邪神诸多,若此刻将邪神摆在高处,以盖头遮面,我等亦该跪拜么?此等偷天换日之事都敢妄为,岂不闻欺人乃小恶,欺君乃死罪,欺天必会报应己身……”

甄家带去的丫头在宫内时日尚短,这一惊吓真吓到了。

况且,原身必不是只带了红梅一个丫头,只是她近身服侍而已。其他人本也不是甄贵的丫头,只是摄于主家,不敢不从罢了。

若不然,自小便服侍的姑娘突糟此事,她们惯性便会先去护着。

可看这些丫头,第一反应是身子朝外倾斜。

她们惧怕甄贵多于亲近!

“奴婢一盖不知,主家让奴婢们认二姑娘为三姑娘……奴等不敢不从!”

“奴婢原服侍的是三姑娘,只是一觉起来,袁姨娘便指着二姑娘说这是三姑娘……彼时在船上,袁姨娘说,若有不从,扔下去喂鱼……”

桐桐心说,果然如此!

这一切都在西安王妃的算计里:她出身中原杨氏,乃是将门之后。后嫁于西安郡王,可西安郡王原为西南夷人首领,后归附朝廷,封为郡王。

西南多山,多赖西安郡王治理。此地,朝廷难以征伐,也难以治理,首领愿意归附,此地属于朝廷,不愿意归附,那遍遁入山中,以山为屏障,以朝廷而言,奈何?

这才是西安郡王妃敢干这事的底气。

早年,西北征战,朝廷发兵,从西南夷人征调五千人马,郡王亲自领兵,在战场上,杨氏的哥哥救了郡王,郡王求娶了杨氏为妃。

杨氏女后来能被选为太子妃,可见皇帝对太子的宠爱。西北与西南两股势力雄踞,这便是太子的底气。

只是后来太子年长,杨家丢失兵权,此并非杨家之错。只是杨家被太子连累,皇帝想限制太子的权限而已。

可惜,太子弄反了!

王妃杨氏婚后在西南数年,前些年才回京城。这也就是她为什么能用蛇作为利器的原因。

西南之地,常以虫蛇为伍。夷人捕蛇御蛇,眼前这一出戏,真的不算什么。

这位王妃好似也没有隐藏是她算计的意图,她将此事闹的很źǵ大,大的处理不好,她不介意逼迫她的丈夫叛离朝廷。

可以说,太子已经选无可选:第一,怎么堵住天下悠悠众口,士子们可都看着呢;第二,怎么安抚西安郡王府,原以为只是姻亲而已,杨氏便是身为太子妃姑姑,也当以王府利益为先,却没想到她会为了侄女做到这一步。

前者为人心,后者为疆域,能失去哪个?

还有那发声的士子们,听来尽皆北地人口音,再是讲官话,也能听出来带着西北腔调。这必是杨家找来的!

甄家在江南的势力,江南士子尽知,他们岂敢在情况不明的情况下这么发声?

桐桐拍了拍四爷的胳膊:走吧!

一会子得设关卡,太耽搁时间了。

四爷拉着桐桐,转身就走,也不走山路,他们从林中穿过去,只管走他们的。金迩看见了,扯了扯大哥的袖子:走吧!之前恍惚听见,谁把谁扔在水里给害了,咱家还有个从水里捞起来的,避开吧。

金达‘嗯’了一声,金锐弯腰背起来了老太太:走!咱快走。

好些附近凑热闹的百姓距离更远,又是官又是兵的,也觉得怕人,陆陆续续都开始下山去了,谁还留着看热闹?

金家人上了马车,骑上马的时候,回头朝高处看,下山的人渐渐变少,这就证明已经在设卡了,再没有人能这么从山林中窜出来。

马车悠悠,里面极其安静。

曹氏拉着小曹氏的手,攥的紧紧的:听着那个意思,突然觉得心慌。

小曹氏一眼一眼的偷偷打量这妯娌,就见她坐着,隔着纱窗一直看着车窗外面。她半张脸被轻纱遮住,露出一双深邃透彻的眼睛来,平静无波。

要是没人害她,她才是宫里选的侧妃,将来的太子妃,再将来的皇后,乃至于太后。

大太太从最初见贵人们的亢奋中醒过神来,也有点反应过来了:这件事八成跟自家是有关的。

秀女进京的那段时间,正是前年秋里,后来嫂子来做客,也说了此事。

桐姐儿乃大家闺秀,但凡长眼睛便看的出来,便是不记事,大家子教养也在。

她家常的穿戴那般奢华……若是那般出身,倒是不足为奇了。

这么想着,她便看向老太太:金家娶回一个自河中捞起的女子,那女子仿若仙子下凡,跟金家的哥儿如何般配,这在宛平传的人尽皆知!后来哥儿中举,高中解元,流传的便更广了。

而今忙着这一桩案子,世人皆以三姑娘被害死来处理,还没将两者联系起来。

可之后呢?

这若是……知道还未圆房,宫里会不会将人给要回去。

其实这一过年,桐姐儿都十五了,及笄之年,便已然是成年了,可以操持圆房之事了。

金家无一人将此事戳破,老太太说:“关府门,静心祈福,老天保佑我家哥儿得贡士,得中会元!”

大太太不敢犟嘴,她心里也惧怕,不知道接下来的究竟是福还是祸。

她只一味的调拨好的,一股脑送了过去。每天叫人采买最新鲜的给桐桐!

祈福嘛,那就各自呆在院子里,也别请安。名分未定,君臣有别,贵贱当分,怎么能混为一谈?

于是,桐桐和四爷就安静了!安静就是真的安静。

四爷说:“没有悬念,太子明面上必定主张严办此事!只看背后怎么和甄家协商,将此事控制在一个都能接受的范围之内。”

桐桐哼笑一声:“甄家若是将甄应良推出去,将袁氏推出去,将甄贵推出去,此事或可大事化小……”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折损了皇家面子,面上皇家一罚,此事过两年自然就淡了。

“若是查之下,发现我还活着,而你又才情卓绝,他们用此事渲染,将其定为上天注定,千古佳话。世人喜闻乐见,将舆论扭转,未尝不可。”桐桐说着就叹气:“可甄家真能舍了这三人?”

这三人可都是老夫人的嫡亲呐!

甄应良是她的亲儿子,袁姨娘是长在她眼皮底下的亲侄女,甄贵是她的亲孙女。她与前夫所生之女已经命丧东宫,她所剩至亲骨肉还余几人?将这些人推出去,以保甄家?凭什么?!

这件事里,甄应嘉其实是责任不大,他在任上,事情传回去难道先告诉他?甄应良和袁氏必是要先告诉老夫人的。

老夫人做了决定,且已实施。

要是自己是甄应嘉,那大概率早就跟太子坦白过了。太子没捅破而已!

如今事发,太子也知甄应嘉无辜。而他用的是甄应嘉,跟其他人……是有感情,但是,当利益冲突,自然当舍。

因此,不管是太子还是甄应嘉,都会选择抛弃这三人:杀了都是可以的!

可若是甄家的超品老夫人不配合:奈何?

甄贵妃在宫中并不着急,她早年进宫,并不认识家中的姑娘。

到底是二姑娘还是三姑娘,她一盖不知。

这会子她请了太医,只说听到此事,惊怒交加,晚膳未进,添了些症候。

别人又该怎么说呢?

是啊!身为贵妃,被娘家人所欺骗!而娘家人又犯下这般事端,还有至亲晚辈怕是已然丧命,这可如何是好。

驸马甄应良与袁氏已经被羁押,关押在牢里。

太子请旨,着大理寺严加审讯。这般屠骨肉,杀皇亲、欺皇家之行,万万不能容忍。

于是,大理寺便派人前往江南,详细调查此案。

关于西安郡王府之事,太子不仅未责罚,在世子一再表示,此次皆因他们府办事不利而惹出的事端,前来请罪时,太子将人扶起来:“你何尝是外人!太子妃乃你表姐,自来亲厚。孤亦视你为手足。你与王妃为太子妃之心,孤何尝不感激?”

世子请罪:“臣惶恐!”

“莫要如此!”太子把了对方的手臂,慢慢的往前走:“都说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一日夫妻尚且百日恩,我与太子妃十数年夫妻,当有多少恩义?结发夫妻,最是难得!少年结蓠,何人不愿共白首。

此番,亦乃孤之过错!孤偏听偏信,使得后宅不宁。当日太子妃身子好时,后宅何曾出错?无她这个贤内助,孤真如断一臂膀。

此次事端,王妃何错之有?此乃菩萨有感,上天庇佑,显灵示警于孤,未叫孤犯下更大之错。这是王妃心诚所致,此乃大功一件!”

说着,便吩咐人:“传孤旨意,重赏西安郡王妃!”

大牢里,嘉应良恍恍惚惚,一时念叨这个,一时又念叨那个,嘟嘟囔囔,多是听不懂的言语。

袁氏浑身痛楚,可脑子却分外清楚。

她与女儿关在一起,这会子正抱着女儿:“记住了,你未曾杀人!乃是三姑娘不想进宫,她一时想不开,投河自尽而已!她的贴身丫头红梅,乃是为救她殒命,与你无干,与任何人都无关……是你父亲,他不想丢到荣华富贵,你是父命难为,不得不从!”

说着话,便将女儿的脸掰过来:“记住了吗?”

甄贵不住的点头:“记住了!记住了。”

“甄英和红梅已死,你父已疯,再无对证之人。”如此,方可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