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宇琼楼21三更

春闱的日子大致固定,都在二月初!

天下士子齐聚,取其中二百余人,其中前六十为进士,而后皆为同进士。

人戏称,同进士与如夫人一般。所谓的如夫人便是妾室!这便是同进士的地位。

因而,到了举子这一步,又何尝不紧张呢!害怕考不中,考中又担心是同进士,连下次再科举的可能都没有了。

一府解元又如何?天下多少州府,又有多少解元?这一届的!上一届的!上上一届的,不敢细算!

况且,北地解元与南地解元又不同。

江南文风鼎盛,落榜秀才换个地方考,那也是头筹。为了平衡南北,而今会试,四成从北地录取,六成从南地录取。

也因着科举要安抚天下士子之心,有时候这名次未必就真准确。

因而,不管是四爷还是桐桐,都不认为四爷能一直站在首位。

二月初七准备妥当,二月初八便进了考场,二月初九正式开考!

桐桐早起送四爷出门,还不时的给手上哈气。走的早,夜里结的冰还未曾融化。读书人便是家境富裕,自来冬天也惯常在不升炉子的房间里用功,原因就在这里。他们得习惯于这样的环境,而后才能应付考试。

这样的气温之下,桐桐给四爷准备了许多发寒暖身之物,像是姜糖!

“回去吧!”四爷朝桐桐摆摆手:“忙你的吧!”

桐桐点头,是得忙了。

最近听说太子妃扛不过这个春天,之前还能喝半碗粥,最近好似只能进食一盏牛乳或是一盏米汤。西安郡王妃在城外千佛寺中所雕塑佛像已经建成,要举行盛大的祈福大会,现已请来了天下诸多寺庙的高僧。

据说,甄贵妃与东宫侧妃皆会出宫观礼,各府王妃,皇亲宗室、国公勋贵之家,尽皆随从。

为彰显诚意,不拘城中百姓,还是往来客商旅人,皆可前往法会。

桐桐选了春闱进行中的一天,喊了银翘:“……去准备礼佛之物,去千佛寺礼佛。”

银翘以为是为自家镇四爷祈福的,便急忙去准备。

桐桐换了出门的衣裳,而后取了帷帽戴上。

大安驾着马车,一路往千佛寺去。

停在寺院门口,桐桐下车,带着银翘往寺里去。寺庙里果然格外热闹,前来烧香拜佛者络绎不绝。

桐桐没急着去拜,而是带着银翘前前后后的看。

请那么多人来这么个办法会,自然得提前安排。也就是说,西安郡王府必有亲信在处理杂事!因着关乎女眷,又有宫中女眷,那么女仆中必有王妃的亲信之人,外人办事她不信。

当时上船给自己请安的嬷嬷,应该就是王妃的亲信。

她今儿来就是要偶遇这个人的!

果然,找了一圈,在大殿背后看到了此人。桐桐没有再上前,只低声问银翘:“看见那个嬷嬷了吗?”

嗯!看见了。

“还记得她吗?”

“记得!”

“拜完佛后,你从她面前过一次,务必让她看清你的脸。”

是!

这嬷嬷正安排那一日贵人们就坐的位置,就见一丫头东张西望的闯了过来,不知道是找人还是在找东西。

突然间从佛像另一面传来一个声音:“银翘,这里!”

这丫头顺着声音的方向跑了:“奶奶,您去哪里了?叫我好找。”人走了,嬷嬷正要安排事,而后便愣了一下:刚才那个丫头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她想了再想:不就是那条船上吗?

刚才那个喊婢女的声音,并不嘶哑。倒是跟当时在船上听到的第一声音儿是一样的!

她急急忙忙的追过去,便见那丫头跟在一带着帷帽的女子身后,那女子穿着棉衣锦袍,亦难遮挡窈窕身段。

走路姿态袅袅婷婷,身形不摆不晃,脚步不疾不徐,大家闺秀当如是。

她疾步追过去,便看见这位奶奶正踩着马凳上车。裙摆微微撩起,露出了一点点脚尖。果然,双足纤细。

马车动了,她在身后急忙追赶,喊了一声:“那位奶奶——”

风迎面,将她的声音刮碎了,怕是并未吹到那位奶奶的耳中。

这嬷嬷连忙返回,去寺庙里问小沙弥:“之前那位奶奶,你可见过?”

“未曾。”小沙弥胆怯的缩着脖子,连连摇头。

“可知那位奶奶为甚来礼佛?”

边上来了位大师傅,将小沙弥拉到边上,忙道:“乃家中相公入场春闱,所求不过平安罢了。”

“是否为外地举子家眷?”

“听着不像!那位奶奶偶尔有几句像是江南口音,但官话说的极好!听那婢女口音,是顺天府人无疑。”

“大师眼里,那位奶奶多大年岁?”

“极年轻,十四五岁?”不能再多了!

“大师可有留意,那位奶奶的手上是否有胎记?”她问完了,就指着虎口:“这里?”

大师摇头:“并无胎记。”

“大师可看清楚了?”

自然:“递过来香火钱时,看见一双素净的手,绝无胎记。”

难道那日船舱里还有别的女子?

嬷嬷问说:“香火钱可否……”

大师并不为难,取了荷包递过去。

银钱并无特别,只是这个荷包上有标记,该是一处绣坊的标记。

“能否借用此荷包?”

拿去便是!

嬷嬷再不耽搁,上了自家的马车先回王府。

“你见到的女子,与我见到的女子并非一人?”

嬷嬷不知道当如何说:“……当日,第一声老奴听着耳熟,本以为听错了。可今日,听的清清楚楚,像是三姑娘的声音。那个婢女老奴看的真真的,就是当日船上接待老奴的婢女。”

“你怀疑什么?”

“今日所见,是三姑娘。”嬷嬷担忧的看向王妃:“老奴是忧心,若三姑娘不是被害,会不会是甄家有什么难言之隐。”

若是三姑娘心有所属,与人私奔,甄家无可奈何,此虽有欺君之行,然其中苦衷也当体谅。毕竟那也是皇家血脉。

王妃摇头:“当时,三姑娘才十三岁,她少见外人,能与谁私奔?便是心有所属,甄家若是顾念,就不会将人报上来。难道就不怕三姑娘年少莽撞,惹出天大的乱子来?甄应嘉不是甄应良,他不糊涂。”

“那……是老奴弄错了?若不然,哪有不回家的道理?”嬷嬷就说,“看衣着并不名贵,家常穿戴,像是小门小户之家的小妇人。出门只带一个丫头,一个车夫,甚是寒酸。乘坐的也不过一竹棚马车……添香油钱给了一两银而已,银质发黑,并非上等银钱。”

而甄家那般门第,姑娘养的金尊玉贵。一脚出八脚迈,乳娘、教养嬷嬷、大丫头小丫头,数十人伺候尚且不够。若那真是甄家三姑娘,为何落魄至此,却不回甄家。

王妃沉吟:“若不是不想回,而是回不去呢?”

“被害?”

王妃点头,忙道:“找世子来!快!”

世子被喊来,王妃吩咐说:“沿河悄悄打听,问问前年秋里,可有什么奇怪的人和事……一村一镇,详细打探,千万莫要漏掉什么。”

是!

大安在城门口吃着猪头肉,喝着小酒。直到看到奶奶让盯着的人出城了,他这才真的好好吃了肉,酒拎回去慢慢喝。

“出城了?”

“是!带了数十人,一起出城去了。”

桐桐点头:“去吧!早早歇下,今儿不劳动你了。”

查吧!三四天的时候,该是能查出来有个疑似甄家三姑娘的人。

二月十八,贡试院的门打开,举子狼狈不堪的从里面出来。

四爷也不遑多让,金锐亲自接回来,这才是真真正正的受苦受罪了。泡在热水桶里一刻钟,洗干净之后,没有犹豫一点,套上衣服就先往炕上去了。

桌上的饭菜也不管是什么,扒拉到嘴里,而后漱口后往被窝一躺,转脸便鼾声震天。

王洛来诊脉都没有把人吵起来!

考的好坏一盖不知,一直睡了一天一夜之后,可算是歇过来了。考过就算了,桐桐都准备好了:“明日就是法会!”

读书人考完了,也都缓和过来了。这段时间,着实是没有什么事情!榜单公布得在一月之后,三月底,杏花盛开,因此,这也被称为杏榜!

外地来的举子何曾见过宫里的气派,有这等盛世哪能错过?

甚至在春闱之前,千佛寺附近能租住的地方都预订出去了。

金家人也想搭伴去瞧瞧,大太太闹了这么久的脾气,在老太太说想去法会之后,也知道顺着台阶下来了,安排的井井有条,天不亮一大家子就都坐上了马车,往城外去。

女眷们坐在一辆车上,男人多是骑马。

因着人实在是多,出城都有些拥堵了。

桐桐坐在马车上,脸上遮着轻纱。围帽在人多的时候容易被碰到,干脆以轻纱遮面。

大太太夸这么着好,叫大姑娘和二姑娘取下围帽上的轻纱,遮住脸。

桐桐遮住,那是因为桐桐没圆房,还是姑娘。像是小曹氏这样的妇人,反倒是不用了。

大太太跟曹氏说这个甄家:“……看似无爵位,可将来怕是得有天大的爵位。贵妃的娘家,将来太子妃的娘家,这便是未来的承恩公府邸。富贵比之贾家有过之无不及!又占据江南富贵风流,可算是除了天家之外,天下第一家了。

这家的姑娘,陪王伴驾者有,入王府做王妃世子妃者有。这等门第,莫说人家嫡出的姑娘等闲人高攀不起!便是那近宗远宗的姑娘,谁家要是得了去,那真是青云直上,指日可待。”

曹氏满脸的惊叹:“等闲谁敢肖想这般人家?”

“可不是?!说句实话,咱家这俩姑娘养的,尚且不如人家府里的丫头尊贵。”

曹氏:“……”婆婆是大户人家丫头出身,别提丫头这一茬。

她小心地看了婆婆一眼,老太太闭着眼睛,像是不曾听到。

她又小心的看了两个儿媳一眼,小曹氏满脸不以为然,桐桐则:“……”甄家姑娘确实挺金贵的!

嗯!特别金贵!大伯娘定要记住这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