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报丧人
偌大的龙虎山显得格外寂静。
在这样的环境下，两个人影顶着月光，并排着朝天师府的某处客舍走去。
走到某处仍旧点着灯的客舍房门前，二人停了下来。
“别紧张，林兄，你这样子可没有半点高人风范啊。”
公孙桓拍了拍身旁的林铮影道。
林铮影长叹了一声，缓解了下激动的心。
“公孙兄，如果你从六岁学道起便被要求去追寻的真相，如今近在咫尺，你也顾不上什么狗屁高人风范了。”
林铮影没有第一时间敲门，而是转头看向了天上的明月。
“怎么还惆怅起来了？你还打算给陆老来个“陆瑾亦未寝”啊？”
公孙桓调侃道。
林铮影跟着笑了一下，随后闭上了眼睛。
“公孙兄。”
“嗯？”
“我欠你的。”
“那你可得多欠点。”
“好。”
二人相视一笑，随后敲起了陆瑾的房门。
“进。”
门内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正是陆瑾本人。
“吱～”
公孙桓上前推开木制的门，踏步走了进去。
灯光下，一名须发皆白的老人正大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上玩着手机。
“陆太爷，好久不见，您老身体还好吧？”
公孙桓拉着林铮影行了一礼后问候道。
陆瑾斜着眼瞥了公孙桓一眼，“还好，死不了，你小子，根本没把我老头子放眼里是吧？这么久了也不见你来见见我。”
听着陆瑾话语中的不满，公孙桓急忙上前给他添了杯茶，赔笑道：“这不是怕叨扰了您老人家嘛。”
“哼。”
陆瑾冷哼一声，没有过多计较。
眼见着陆瑾消了气，公孙桓这才介绍起林铮影来。
“这位是茅山的林铮影林道长。”
听到茅山二字，陆瑾刚刚端起茶杯的手不自觉抽动了一下，但是几十年的养气功夫让他很好的掩饰了起来。
林铮影再次朝着陆瑾行礼。
“晚辈玄清宗林铮影，见过陆前辈。”
听到玄清宗的名头，陆瑾面上没有什么变化，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
“多礼了，快坐吧。”
陆瑾豪气地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示意二人落座。
然而，林铮影直接跪了下来，顿首道：“今日叨扰陆前辈，多有得罪。”
这下子可把陆瑾吓得不轻，心里寻思着，这孩子咋恁多礼呢？坏了，不会是冲着压岁钱来的吧？这不才六月份吗？这拜早年也太早了吧？
心里满是问号的陆瑾手上动作倒是不慢，急忙起身拉住了林铮影的肩膀，想要将他扶起来。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怎么动不动就跪呢？”
林铮影感受着肩膀上的力道，重重的磕了一头。
“请陆前辈听我说完。”
这个头磕得很瓷实，把一旁的公孙桓都吓得不轻。
眼见着林铮影执意不起，陆瑾也不再僵持，只是在林铮影面前蹲了下来。
“孩子，你尽管说，老头子听着呢，你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吗？尽管跟老头子我讲，老头子一定帮你。”
陆瑾轻声安慰道。
此时的林铮影这才直起了身来，额头上磕得通红，从腰间摸出一块盘得锃光瓦亮的巴掌大小桃符，带着祈求的目光看着陆瑾。
“陆前辈，您知道郑子布前辈的下落吗？”
看着桃符上熟悉的走笔，陆瑾瞳孔猛地一缩。林铮影的话更是如同晴天霹雳一般狠狠的砸在了陆瑾心间，让他蹲着的身子都摇晃了一下。
原本健硕的身体在灯光下居然显得有些佝偻。
陆瑾不可思议的抬起颤抖的手，擦了擦林铮影磕得通红的额头。
“孩子，这个名字是谁告诉你的？”
陆瑾声音里也带起了颤抖，嘴角不自觉的抽动着，显然已经被震撼得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了。
“我师傅韩月。”
“韩月，韩月嘛。”
陆瑾缓缓的站起身来。
他回想起了当年与郑子布相交时，曾听他提起过的，挂靠在上清宗下，经常找他玩的小师妹。
那时的他还没有经历那么多事情，少年意气十足，那时的郑子布聊起自己的小师妹，也总是嘴角带笑。
公孙桓眼见着陆瑾情况不对，急忙上前扶住他，将他扶到了身后的椅子上。
这时的陆瑾才回过神来。
红着眼眶看向林铮影，“你师傅她还好吗？”
“不好。”
林铮影摇了摇头。
“当年郑师伯出事时师傅正好在闭关，等她出关之后才得知郑师伯被逐出师门的消息，她在上清宗大闹一场后，便搬回了玄清宗祖地。”
“一边修行，一边寻找着郑师伯的下落，直到二十年前她预感到自己再也走不动了，便从山下收养了我，教我修行。”
“如今，师傅大限将至，还请陆前辈告知郑师伯的下落。”
说完林铮影又开始磕起头来。
“好了，林兄。”
公孙桓急忙上前拉住了林铮影，照他这么磕下去，早晚会死在这。
林铮影倔强的想要挣脱公孙桓的束缚，但是连着撞击已经使他开始有些头晕了。
“死了。”
陆瑾终于开口说话了。
“你郑师伯被赶下山后，本打算回乡，结果发现自己的家已经被人毁了。”
“在路上又遇到了袭击，最后，他爬着，死在了我怀里。”
陆瑾一边叙述着，一边流下了两行浑浊的泪水。
“通天箓也是他临死前交给我的。”
“我以为他被逐出了师门，已经没人在乎他了，我就亲手把他葬了下去。”
“我，我，我对不起你师傅啊。”
听到这个早有预料的结果，林铮影却一下子瘫软了。
随后，他强行振作起来，再次狠狠磕了一头。
“还请陆前辈告知郑师伯的坟茔所在。”
“师傅她老人家已经时日无多，见郑师伯最后一面便是她的愿望，恳请前辈成全。”
“三一门旧址外，山门往右三百步。”
陆瑾擦了擦眼角的泪。
“我不敢替你师伯立碑，怕别人扰了他清净，只留了一条长石做记号。”
“多谢陆前辈。”
林铮影摇摇晃晃的起身，再次行了一礼。
“今日多有打扰，还请前辈见谅。”
接着转头欲走。
“等等。”
陆瑾唤住了林铮影。
“你师傅还能撑多久？”
“一月，师傅还能撑一月。”
一个月已经是韩月靠着执念的极限了，若是今晚林铮影打去电话告知郑子布已死的消息，不等电话挂掉她便会咽气。
“好。”
“先别告诉你师傅。”
同样是靠执念撑下去的陆瑾十分清楚韩月的情况。
“等罗天大醮结束后，我亲自把郑兄的尸骸带回茅山交与你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