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她的小祖宗

跨前一步,“九千岁这话说得,本王这账下亦是人才济济,裴大人这般聪慧,想必更愿与本王一道,共保我济国江山。”

言罢,目光如炬,直视裴玉珩,似要将他看穿,话语中的争抢之意毫不掩饰。

裴玉珩仿若未闻这二人的明争暗斗,微微低头,恭敬道:“下官惶恐,一切但凭二位前辈提携。”

可藏在袖中的手,却悄然攥紧,他心中清楚,此刻济国宦官当道,晋南王罢朝称雄,两方势力环伺,民不聊生,他如今位卑言轻,还需再度磨砺火候,待时而动。

如今他稍有不慎,便是万丈深渊。

眼前,又回到十年前濒死的那一年……

他因出生目盲被双亲弃养外宅十二年,被下人辱、与野狗抢食,生死一线之间,巧合般地被医学世家的沈初雪捡去,偷偷绑在玄妙观的密室,针灸灌药、疗愈百日。

他复明前一晚,她匆匆跑了,丢给他一块刻有“沈”字玉佩,“哥哥,当了它,考个功名,救救这肮脏的乱世!”

他心中执念尚存,十年前沈初雪让他守住的承诺,他一直谨记于心。

虽然她不记得了,但却是他毕生的守护。

身不入局,又怎么能扭转这乱世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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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月清把神志恍惚的花花从柴房解救出来。

帮她清洗干净身子,一点点儿涂抹着已经结痂的伤口。

花花从头到尾地哭唧唧,这满心的委屈哭不够也哭不完。

沈月清忙活一天下来,天都黑了,不知道对这个小磨人精儿说了几百遍的对不起,也从心里偷偷骂裴玉珩无数遍。

终于,见花花不哭了。

沈月清倒是觉得奇怪了,愣在原地。

花花噘嘴,拉着帮她整理头发的沈月清坐下,然后从自己口袋里掏出她几日逃跑前给她的牡丹缠花金钗,很爱惜眷恋地摩挲了几下,耍小性子模样愤愤地丢给沈月清,“还你!”

沈月清接住她丢来的金钗,一脸懵,“咋了?”

此刻。

裴玉珩刚从工部忙完一天回来,刚好站在门口听到屋子里两女孩的对话。

他向来没有听墙角的习惯,但不知为何,听到她的声音,尤其是对他之外的人说话,他尤为感到好奇。

于是,便顿住脚步停在门外。

“臭清儿,你这东西我可戴不起,你还是收起来自己戴吧!”花花被深海折磨了这么多天,浑身上下都是伤,心情很不好,说话的语气更不好听,说完,又呜呜哭起来。

沈月清对她心里有愧,一直讨好卖乖的语气,“又怎么了,我的小祖宗?”

说着,把自己满头的朱钗全取下来,都放在花花腿上,“你要是不喜欢这个,我还有很多……这些……这些,还有这些……都给你,好不好?”

花花看到更多好看的金银首饰,多的都从她腿上抖落下来,呜呜哭得更甚。

“哎呀呀,我的姑奶奶,小祖宗……”

沈月清又开启诱哄模式。

一整天了,烦死了!

裴玉珩站在门外,看她又烦又不敢发脾气的艰难表情,忍俊不禁。

“臭清儿,你还要害我是不是?”花花终于止住哭泣,气呼呼地骂她。

“我怎么害你?”沈月清生怕她再哭,语气软绵中还带着诱哄,“我这生爱你喜欢你还来不及,怕你现在身上伤着,吃不好喝不好,今天勤勤恳恳地在这儿服侍了你一整天,就差咬碎了喂进你嘴里……”

裴玉珩笑容僵住。

她好像从来没有对他这样说过……爱和喜欢!

花花一把鼻涕一把泪,“你知道沈海是怎么发现我助你逃跑的吗?”

沈月清眨眨眼,“不知道啊?”

花花把她腿上的那些朱钗全都抓起来放案几上,义愤填膺地说着,“这些东西,全都是御赐之物,上面都有特殊暗记,沈海说,我要是拿去当了,说不清来路就会被官府抓去坐牢!”

沈月清被训得假装乖巧,“谁说让你当了,我说让你融了!”

“哈!你可拉倒吧!”花花气恼的点了下她的脑袋,“融了直接杀头!”

“啊?”沈月清一副清澈纯粹的眼神看着花花,“这么严重?”

“是啊!”花花把满桌子的朱钗往她眼前一推,“就这些,足够我灭九族了!”

沈月清低头看看那些造型的确够精美独特的各种朱钗,默默眨巴几下眼皮,忽又抬起来看花花,“正好啊,你还不知道你爹娘是谁,这样一来,都省那些寻亲的路费了!”

“桑、清、儿!”花花一字一句,气得像只充气的癞蛤蟆。

“哈哈……”裴玉珩忍住了,身后的沈瑞实在没忍住,捂着嘴巴还笑出了声。

两女孩闻听外面的动静,慌忙双双站起来。

花花手忙脚乱地把案几上的朱钗抓起来往沈月清发髻上胡乱的的插进去。

裴玉珩故作矜持清冷地推门进来。

身后的沈瑞还捂着嘴忍不住笑。

花花又被惊吓到,眼神仅仅瞥了裴玉珩一眼,瞬间膝盖一软,“普通”一声昏死在地上。

沈月清正要给裴玉珩行礼。

“花花!”

昏睡过去的花花暂时被安置在之前这院子里唯一的婢女密蒙的房间。

沈月清照拂花花睡下,出来正看到裴玉珩已经命人在小院里的石桌上摆了一桌酒菜。

月色如水,乌鹊南飞。

初夏的风微凉。

静谧斑驳的小院,一棵歪脖子老槐树花开正盛,微风拂过,花瓣片片倾洒在裴玉珩一身白衣散发的衬托下,颇有几分清冷孤寂的美。

“过来!”裴玉珩坐在石桌前,握着一把晶莹剔透的白玉酒壶在斟酒,低哑命令的语气,头也不抬。

沈月清迈着碎步靠过去,就站在他身侧。

“坐!”他依然不看他。

沈月清就乖乖地坐在他对面,静静看着他。

但见他一袭月白色长袍,衣袂随风轻拂,仿若携着山间清冷的雾霭而来。

一头如墨的长发,仅用一根羊脂玉簪半挽而起,其余发丝柔顺地垂落在身后,几缕碎发随意地散落在白皙的额前,更衬得那张面庞仿若精雕细琢的美玉,清冷卓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