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上行非野哉哉

23. 问罪

    三天后,景华带着黎轻坐上了前往吴国的船。


    坐船前一天吃饭的时候,听闻次日他们要坐船让黎轻惊讶不已,付完客栈的账后她身上的钱财便所剩无几,连匹马也买不起,如今景华竟然要坐船!莫非是打算要拿她抵债吗?黎轻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危机,委婉的向景华表达的不安,然后见他从怀里摸出快玲珑的白玉来,道:“之前没有在意,原来我身上没有钱财但却有些值钱的玩意儿,将这个典当了,能有一百金。坐船的花费肯定是足够了,余的还能添买两身新衣。”黎轻咬紧牙根,然后看着他皮笑肉不笑的干笑两声,道:“那可真是太好了!”


    景华也笑:“不必太感谢我,记好是哪家当铺,回头记得让你师父给我赎回来。”


    黎轻又默默的咬了会儿牙,道:“公子去吴国是为着六月初莲花会,可是如今才五月,时间并不着急,如果走陆路的话,还能沿途欣赏各地景色,品尝沿途美食,坐船的话,十多天都在小小船上,岂不很无趣?”


    景华眼睛里漫出一丝丝笑意来,“坐船可以看热闹啊,难道你不喜欢看有趣的热闹么?”


    次日,黎轻跟着景华上了船,见到眼前这客船的壮阔豪华,才明白太子殿下为什么要坐船了!这船简直堪比一座宫阙了!


    黎轻惊叹不已的看向太子殿下,见他悠然自若,正望着一处,目光所及,白衣银纹的公子立在窗前,与他遥遥对望。


    松裴从窗前走过,凭栏而立,也望向一处。


    黎轻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是叶枝和宋祯一起上了船来。叶枝仍带着面具,察觉到目光,跟着看过去,见了人,神情微变,跟旁边的宋祯低声说了句话,宋祯也看去,目光跟松裴远远一碰,两个人对望了片刻,松裴无趣的转过了目光,沿着走廊,慢悠悠地走回屋里去了。


    海上的风涌过来,船轻轻的晃,刚上船的公子被海风打头,停住了脚步,掩着帕子咳嗽起来,黎轻闻声看过去,就见那公子单薄病弱,虽然已经是初夏,他却还披着寒春上穿的披风,瞧他面色青白,当是痼疾缠身,此时走路都需要侍从搀扶,他咳了片刻,察觉到黎轻的打量,转过面来对她含歉的一笑,帕子掩着他的半边容貌,那笑意却让人觉得温暖和沐。可是才缓了一缓,那公子捏着帕子又在风里咳起来,侍从给他裹紧披风,扶着他进船舱里去了。


    黎轻收回目光,景华也已经不再看向船楼,原是庄君把窗户关起来了。


    这日傍晚,黎轻跟着景华下楼吃饭,想起之前吃过的亏,狠狠点了几道名贵菜肴。景华看着她道:“你这一顿可要吃掉我们的大半盘缠了。”


    黎轻说:“是吗?”然后又点了两道贵的离谱的菜,要了一壶好酒。


    景华今日带着副面具,见状笑了一下:“你这……”


    黎轻打住他的话:“不用担心盘缠的问题,你身上肯定还有值钱的东西拿去典当,你这个面具也挺值钱的吧,我刚看到旁边有个典当行,各国通用,十分方便,我不介意帮你跑一趟。”


    景华:“……那可真是辛苦你了。”


    说话间,叶枝和宋祯一前一后从门里头进来,坐在靠窗的一处点了饭食。


    没一会儿,松裴和庄君也一道走了进来,坐在了叶枝身后靠窗的位置。


    叶枝和宋桢原本还在小谈,见松裴进来,两人便不再说话,宋祯望了会儿窗外,回眸时和松裴的目光对上,松裴的狐狸眼含着笑,一枚杜蘅昭月的玉佩挂在腰间莹润生辉,他瞧着宋桢,隔着距离向他举杯。


    宋桢侧过目去装作未见,他叫了叶枝,准备起身离去。


    就在此时,坐在后面的松裴不请自来:“别着急走啊,见面就是缘分,一起喝一杯。”松裴捏着只翡翠杯,面具压过鼻尖,嘴角噙着顽味的笑意,飞进来的海棠花瓣落在他衣袖上,随着起身的动作又拂起。雕花的窗格折射千把晴好的光线,动作间紫色缎袍流光溢彩,明暗交织的绣纹粼粼若银。


    他走到叶枝旁边,拂开座上的落花,从容落座,又拿了宋祯跟前的酒壶来,将捻在指尖的翡翠酒杯倒满,他瞧着宋桢逐渐难看的面色,笑意越深,缓缓饮尽了杯中酒。


    四下里寂静,记仇的黎轻凑近景华小声道:“我觉得你输了,你的面具没有他的值钱,你的衣服也没有他的华丽,连撩姑娘的手段也没有他高明。”


    景华不为所动,黎轻见景华又在盯着庄君看,不服气地继续说话气他道:“你也没有他好看,你没他有气质,你看人家多自信!都不戴面具。”


    景华笑了一笑,倒是没有反驳。他去看坐在窗边的人,松裴丢下他一个人,他便一个人独自饮酒,姿态从容,自得其乐。察觉有人窥探,也浑不在意。他看了会儿,回过目光,将脸上的面具拿下给了黎轻:“拿去玩儿吧。”


    另外一边,松裴慢悠悠饮着酒,等饮尽了再去倒酒时,宋桢拿过酒壶,跟松裴道:“缘不至此,再饮就过了。”


    叶枝已经知道了松裴的身份,没那天夜里那般莽撞,乖顺地坐在一旁,垂首不语,额上蝴蝶在窗光里翩跹。


    松裴低笑一声,手底一晃已经从宋祯手里夺过酒壶,倒满了酒杯道:“多日前与公子一面之缘,令在下难忘,今日再次得见,难道不是极大的缘分?在下贸然前来并无恶意,只是公子落了件东西在我这里,特意奉还。”说着从腰间解下杜蘅昭月的玉佩,推到宋祯面前:“此物贵重,还望公子收好。”


    宋祯目光扫过玉佩,又重新推到松裴面前:“手下人莽撞,坏了阁下的东西,此物算是聊作赔罪。”


    松裴指尖扣着杯沿,发出清脆的响,他笑望着叶枝,“金玉不过世俗之物,我想要的赔偿,姑娘清楚。”


    叶枝肩膀微的一颤,仍是垂首不言,宋桢却已有了愠怒之色,冷着声音道:“还请公子适可而止,别对一个姑娘太过分。”


    松裴捻着酒杯转动,阳光下翡翠流转出迷人的色彩,他颇为无赖地道:“我若偏要过分呢?”


    叶枝忍无可忍,啪的抽出鞭子,红色蛇影空中一晃,落在松裴方才坐过的食案上,赤金檀的桌案顷刻四分五裂,桌上一应碗碟四处飞溅。


    突遭横祸的庄与连忙起身后退几步,没让桌上零碎污染了衣服,手里还稳稳拿着那个半满的翡翠杯。他刚站稳,那边又打了起来,叶枝血红的长鞭卷住松裴手里的酒壶,啪的抽出甩在他身后的墙上。再次惨遭横祸的庄与又往另外一边躲了几步,恰停在了景华那桌前。


    他察觉到了,要走,被景华拽住袖子,不动声色拉他坐了下来。


    那边,叶枝砸了桌子,摔了酒杯,仍没撒气,狠厉地看着松裴,宋祯喝住了她,转身又跟松裴致歉,没什么诚心地说着“别计较”的话,松裴的笑意压在眼梢,指尖拂过桌上的玉佩,盈盈玉佩沿着纹路碎裂。他逼近两步,身形上压宋桢一头,余光扫过叶枝,又望住宋桢,笑道:“我怎么会同宋公子计较呢?来日方长,我们改日再叙。”说罢,悠悠然走了。


    宋祯紧握着配剑的手缓缓松开,瞧着叶枝道:“你也太沉不住气了些。”


    叶枝眸色瞬间软下来,不服气道:“是他对公子不敬。”


    宋祯望着桌上碎掉的玉佩,淡淡道:“小不忍则乱大谋,别忘了要事,是非能避且避,少惹他吧。”


    叶枝咬唇不语,被宋祯看了一眼,不甘心地垂目道:“知道了。”


    宋祯语气柔和一些:“走吧。”叶枝跟了他出门去。


    吴王走了,没把庄与带走,他坐在这里旁若无人喝着茶。


    翡翠杯见了底,景华拿了刚温好的酒给他倒,其实庄与方才喝的并非酒,而是茶,他便说了一个字:“茶。”


    景华看了他一眼,放下酒壶,转而拿起茶壶,敛着袖子,替他斟茶。庄与便也不客气,端起茶盏时,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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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翠杯与拇指上一枚墨玉扳指轻轻相磕。


    他们两个人都是穿白色的衣袍,但景华的衣饰略微偏沉稳端庄的暗色,袖口衣襟亦是用玄色丝线绣的纹饰,若古墨青山,庄与服饰的色调则偏轻盈柔和的月色,袖口衣襟处银丝绣出的纹饰细腻柔软,如流水行月。


    景华挑了挑眼神,跟人亲亲切切地说道:“别来无恙啊。”


    庄与搁下茶盏:“在下秦国庄襄。”他摸着那枚枚墨玉扳指,温文尔雅的笑着,说道:“我与殿下初次见面,如何‘别来’?”


    景华笑看他:“我与庄君一见如故,自当‘别来’。”


    庄与一时无言以对,景华得意的笑起来,黎轻感觉他笑的脸上都要有褶子了!


    黎轻深觉自己多余,三两口扒了饭上楼去了,余下景华和庄与,两个人斯斯文文的吃完饭,约去甲板透气吹风。


    夜幕沉沉,海风清凉,整座船灯火辉煌,海棠树间挑着几盏暖色灯火,花瓣落地无声。


    二人走到一处安静之地,这里灯火没那么通亮,抬头能够看到满夜星辰,漆黑的夜空似是铺开的水墨,银色的画笔清晰的画出每一条星轨,连成浩瀚星图。银河九天倾泻而下,汇入大海,海里也落满了波荡的星光。


    二人默默赏景,风自星海上吹来,拂起二人衣衫,景华见庄与衣衫单薄,便问他道:“冷不冷?”


    庄与回他“不冷”,笑看他:“太子殿下守了我三四天,今天终于有了机会将我拽出来,该不是想问我这个吧?”


    景华:“原来你也知道我在逮你,所以这两天你是故意躲着不出来?要知道是这样,我就该直接去闯你的门。”


    庄与笑:“我赌太子殿下谦谦君子,不会做闯门这样失礼的事。”


    “人不可貌相,”景华可是逮到空来兴师问罪了,他负手,半真半假地笑睨他一眼:“我瞧着秦王也是一个谦谦君子,哪成想是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小流氓,既然已经答应了要阿姒和我回去,怎的半路又给劫走了?”


    庄与早知免不了这一顿问罪,他当日让手底下的人把阿姒劫回来,又伤了陆商,便知这事儿没完。


    他摸着右手拇指上的墨玉扳指,问他道:“太子殿下,你叫她什么?”


    景华理亏,强自辩解:“她让我这么唤她的……”


    庄与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太子殿下,”我知你血脉情深,也知你心存愧疚,可也就这样了,如今天下人只知深得恩宠的景妍帝姬,可还有人知道景虞是谁么?何况,如今的帝都也不甚清明,你要她以什么样的身份回去?你不是也还没有想明白,知道其中关系厉害,所以只能把她送到翁源去,不能让她回长安吗?只要她的帝姬额身份不能昭告天下,她就是重姒,她是我迎进秦宫的重华大人,我可见不得她受这般的委屈。”


    景华听他言语无情,恼羞成怒道:“就是因为心中有愧,才想尽力弥补,秦王霸占着我的妹妹又是如何?莫非是真想做的妹夫么?”


    庄与按在墨玉扳指的手指一顿,直视了他,目光宛如温柔的冰刃,声音亦是温柔的:“当然是想以她为质。”


    景华双眉一皱:“……你在说什么浑话!”


    庄与笑意款款,“我不知道殿下因何会对我有如此误会,太子殿下当年选中我同你对弈天下,难道看重的是我的心慈手软吗?阿姒她是你的细作,和你一起欺瞒了我八年,太子是哪里来的错觉,认为我会对她手下留情?”


    景华无语凝噎,默默看了他半晌,说:“不和你吵。”


    庄与掀起眼皮,笑看他一眼不语,然后垂下了眼睛去看远处粼粼的海。景华觉得庄与好像在取笑他,本来是个大度的话,怎么被他这一眼瞧得好像他在向他认输妥协一样。


    这时,一袭紫衣划过景华眼风,景华拨开树枝往后瞧了瞧,笑了,“庄与,”他叫他,指指他身后:“有好戏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