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 望断归路远·其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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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沙呼啸而过，数之不尽的罗刹鬼自北方涌来，化神的罗刹鬼王被冷雪寒拦住，却是再无精力解决剩余的罗刹鬼。
无数金丹的、出窍的罗刹鬼嘶吼着朝镇北门冲过来，他们没有了神志，皆被罗刹鬼王操控，刀枪剑戟落在他们身上不痛不痒，如行尸走肉。
罗刹鬼终于是来了——
有修为的，如沈宿等弟子落在镇北门城墙之下，持着手中的剑抵御罗刹鬼的侵袭。
也有的弟子浑水摸鱼，随意挥动着手中的长剑，甚至偷偷藏起了自己仅剩的丹药。
司明轩是在梦中被惊醒的。
梦里，他与好友煮酒论剑，吹雪弹歌。
梦中的镇北门并无罗刹鬼来犯，只有一片绵延数百里的翠青色好风光。
他与二三好友踏歌而过，御马而行。
可睁开眼，眼前的一切皆是天崩地裂。
孩子妇人惊慌失措的面色，被砸断在巨石下的半截尸骨，与之……即将破门而入的罗刹鬼。
司明轩强行镇静下来，他握紧手中的长剑，疏散着石门底下的居民。
“司明轩！”好友忽而从旁凑了上来，“罗刹妖突袭，将军命我们死守城门你……”可要与我同去？
好友说着，声音忽而低了下去。
他知晓，在回镇北门之前，司明轩是想过离开的，离开这个即将淹没在兽潮的地方，离开这个……随时会有牺牲的地方。
此去镇守大门，将军所下必然是死命令。
这一去……不一定能够回来。
司明轩未曾多想，应下了好友的话，“走”
好友眸光微怔，欲言又止，撤退的话在舌尖滚过一圈，最终却化作一个字，“好”
正门处山石崩裂，有无数将士用巨石抵住大门，大门上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魔气，许沉云的魔气屏障极为易碎，不过一盏茶时间，石门便被撕扯出了一道口子。
将士们毫无修为的身躯无法抵挡住罗刹妖的攻击，不过瞬息便尸首分离。
无数的罗刹妖顺着那道口子不停地往里钻，原先的仙门百家零零散散，无法阻止如浪潮般涌来的罗刹鬼。
司明轩握紧了手中长剑，迎上了面前即将冲破城门的罗刹妖。
巨石门缝中出现罗刹妖抓挠的指甲，他们沿着石缝钻进，一旁柔弱的妇人用长□□向从外伸进来的恐怖手掌，却不想罗刹妖抓住长枪用力一拉，只差一些便将妇人拉到了石门旁，幸而司明轩反应极快，长剑斩断了女子手中的长枪。
妇人周身毫无修为被罗刹妖偷袭尚未反应过来此时惨白着脸，凄凄唤道，“明轩……”
司明轩没有太多的时间叙旧，他抬手抵上石门。镇北门绝不可破，若是一旦破开，此地将……真正陷落。
为此他推开了妇人，灵力汇聚手中，意图以灵力为屏障加强镇北门石门的防御力。
灵力源源不断的从他手中涌出，四周的仙门弟子照葫芦画瓢也咬牙献祭出属于自己的灵力。
灵力所铸的屏障果然挡住了罗刹妖，可极快的损耗给司明轩等人造成了巨大负担，好友额间滴着冷汗，他道，“这般下去不是办法，必须将石门堵上。”
司明轩来不及说话，就见面前的罗刹妖已突破屏障一爪撕向了好友。
司明轩大惊，当即顾不得手中灵力，闪身一掌将好友拍开，与此同时自己也被穿过石门的爪子深深地刺进血肉里。
罗刹妖的爪子极为恶毒，它抓住司明轩的血肉向外撕扯，鲜血喷溅而出，带出无数的碎肉。
司明轩咬牙，两只手抓住了两旁的石角，用力地将身体向后砸去——用自己最为坚硬的后背抵住了身后破碎的洞口。
好友摔倒在地，一时间眼前出现重影，“司、司明轩……”
他摇摇晃晃起身，缓了许久这才再次看清了面前的一切。
他看见，他的好友，用自己的身子挡住了最大的那个洞口。
司明轩额角青筋爆出，右胸穿刺出一道尖锐的尾巴，尾巴撕扯着司明轩胸膛的血肉，四分五裂。
司明轩眼中泛出血色，他一张口便是无数鲜血喷涌，淌了一地。
“镇北门……陷落，疏、疏散，百姓，找……找封封”
好友赤红着双眼，他几乎是不敢相信如今面前的一切，他扔下长剑，顾不上自己颤栗的双腿朝着司明轩跑去，“司明轩……”
他用力地推攘着司明轩，企图掰开司明轩几乎是镶嵌在石缝中的手，“你让开啊！让开啊！”
“你给我让开啊……”
好友失去了理智，止不住地捂着司明轩碎裂的胸口。
司明轩：“走……找封尘星。”
司明轩：“走！”
好友泪水糊满了视线，他将唇瓣咬出了血色，在司明轩的不断催促下掩泪离去。
好友离去，司明轩周身似乎空了下来，他耳边不断嗡鸣震颤，听起来嗡嗡作响。只剩罗刹妖的死后声以及血肉翻卷骨血在身体中一寸寸被掏走的感觉。
他好像听见了罗刹妖在咀嚼着自己的血肉，自己的骨头。
*
负霜到来那日，司明轩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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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而逃的消息不知怎地被镇北门中所有人悉知，他们有的愤慨有的深觉不值。
不值——花费无数精力将司明轩送入修真界，花费举族之力培养出司明轩这个人。
司明轩无法忍受众人谴责唾弃的视线，去前锋随意领了一个看守的命令待在兵队中。
他忍受着同伴打量与不信任的视线，忍着镇北门那难以咽下的糟糠，繁复华丽的锦缎变卖为布衣，他甚至都觉得，他自己疯了。
放着好好的修真界不去，竟然龟缩在这一个小小的镇北门，甘愿作为前锋敢死队为镇北门抗击罗刹鬼。
那日抗击罗刹鬼后他脱离众人寻了一处安静之地，却不曾想看见了小女孩给负霜送花那一幕。
负霜城主并未搭理小姑娘，小姑娘也不气馁，一捧小野花送不出去转而递到了他的手上。
到如今他还记得那一捧五颜六色的小野花，那捧花，在修真界一文不值，可在这风沙四扬的镇北门却是难得的珍宝。
霎时司明轩一愣，随后问小姑娘，“你可知我是谁？”
那小姑娘约莫八九岁大小，睁着那双滴溜溜的大眼睛看他一眼，“我当然知道啦，你是明轩哥哥！”
司明轩手指微蜷，手中的花束有一瞬的灼热滚烫，他声音极低，“你既知晓我是司明轩，那你……应当也知晓我临战而逃一事。”
司明轩抿了抿唇，难堪道，“你可能不知道，我……当过逃兵，你知晓逃兵是什么吗？”
“逃兵……就是抛下你，抛下镇北门逃跑。”
小女孩眸中一派天真，她说，“可是明轩哥哥保护我啊。”
小姑娘复而低头掰着手指，“明轩哥哥救过我，还救过李婶婶林嫂嫂，救过田大哥家的阿花，哥哥救过好多好多人！”
“娘亲说，保护镇北门的都是英雄。”
“明轩哥哥是，陈拓哥哥是，明罹哥哥也是。”
英雄？
他握紧了手中花束
他司明轩，也配叫做英雄吗？
他这般不战而逃，弃战而降的逃兵。
也是英雄吗？
如果可以的话……他也想做一次英雄。
司明轩不知道自己待了多久，迷糊间他记得他的心脏被挖走，卡石中的双手早已血肉模糊，胸膛处如石门一般破了一个大洞。
像是这永远也镇守不住的镇北门，像是他企图千万次逃离，最后依旧尘归故里的地方。
他睁着眼，神情永远停留在了此处，胸膛处血肉空空，四肢碎裂唯剩双手紧紧地卡死在了石缝中。
无数金丹的、出窍的罗刹鬼嘶吼着朝镇北门冲过来，他们没有了神志，皆被罗刹鬼王操控，刀枪剑戟落在他们身上不痛不痒，如行尸走肉。
罗刹鬼终于是来了——
有修为的，如沈宿等弟子落在镇北门城墙之下，持着手中的剑抵御罗刹鬼的侵袭。
也有的弟子浑水摸鱼，随意挥动着手中的长剑，甚至偷偷藏起了自己仅剩的丹药。
司明轩是在梦中被惊醒的。
梦里，他与好友煮酒论剑，吹雪弹歌。
梦中的镇北门并无罗刹鬼来犯，只有一片绵延数百里的翠青色好风光。
他与二三好友踏歌而过，御马而行。
可睁开眼，眼前的一切皆是天崩地裂。
孩子妇人惊慌失措的面色，被砸断在巨石下的半截尸骨，与之……即将破门而入的罗刹鬼。
司明轩强行镇静下来，他握紧手中的长剑，疏散着石门底下的居民。
“司明轩！”好友忽而从旁凑了上来，“罗刹妖突袭，将军命我们死守城门你……”可要与我同去？
好友说着，声音忽而低了下去。
他知晓，在回镇北门之前，司明轩是想过离开的，离开这个即将淹没在兽潮的地方，离开这个……随时会有牺牲的地方。
此去镇守大门，将军所下必然是死命令。
这一去……不一定能够回来。
司明轩未曾多想，应下了好友的话，“走”
好友眸光微怔，欲言又止，撤退的话在舌尖滚过一圈，最终却化作一个字，“好”
正门处山石崩裂，有无数将士用巨石抵住大门，大门上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魔气，许沉云的魔气屏障极为易碎，不过一盏茶时间，石门便被撕扯出了一道口子。
将士们毫无修为的身躯无法抵挡住罗刹妖的攻击，不过瞬息便尸首分离。
无数的罗刹妖顺着那道口子不停地往里钻，原先的仙门百家零零散散，无法阻止如浪潮般涌来的罗刹鬼。
司明轩握紧了手中长剑，迎上了面前即将冲破城门的罗刹妖。
巨石门缝中出现罗刹妖抓挠的指甲，他们沿着石缝钻进，一旁柔弱的妇人用长□□向从外伸进来的恐怖手掌，却不想罗刹妖抓住长枪用力一拉，只差一些便将妇人拉到了石门旁，幸而司明轩反应极快，长剑斩断了女子手中的长枪。
妇人周身毫无修为被罗刹妖偷袭尚未反应过来此时惨白着脸，凄凄唤道，“明轩……”
司明轩没有太多的时间叙旧，他抬手抵上石门。镇北门绝不可破，若是一旦破开，此地将……真正陷落。
为此他推开了妇人，灵力汇聚手中，意图以灵力为屏障加强镇北门石门的防御力。
灵力源源不断的从他手中涌出，四周的仙门弟子照葫芦画瓢也咬牙献祭出属于自己的灵力。
灵力所铸的屏障果然挡住了罗刹妖，可极快的损耗给司明轩等人造成了巨大负担，好友额间滴着冷汗，他道，“这般下去不是办法，必须将石门堵上。”
司明轩来不及说话，就见面前的罗刹妖已突破屏障一爪撕向了好友。
司明轩大惊，当即顾不得手中灵力，闪身一掌将好友拍开，与此同时自己也被穿过石门的爪子深深地刺进血肉里。
罗刹妖的爪子极为恶毒，它抓住司明轩的血肉向外撕扯，鲜血喷溅而出，带出无数的碎肉。
司明轩咬牙，两只手抓住了两旁的石角，用力地将身体向后砸去——用自己最为坚硬的后背抵住了身后破碎的洞口。
好友摔倒在地，一时间眼前出现重影，“司、司明轩……”
他摇摇晃晃起身，缓了许久这才再次看清了面前的一切。
他看见，他的好友，用自己的身子挡住了最大的那个洞口。
司明轩额角青筋爆出，右胸穿刺出一道尖锐的尾巴，尾巴撕扯着司明轩胸膛的血肉，四分五裂。
司明轩眼中泛出血色，他一张口便是无数鲜血喷涌，淌了一地。
“镇北门……陷落，疏、疏散，百姓，找……找封封”
好友赤红着双眼，他几乎是不敢相信如今面前的一切，他扔下长剑，顾不上自己颤栗的双腿朝着司明轩跑去，“司明轩……”
他用力地推攘着司明轩，企图掰开司明轩几乎是镶嵌在石缝中的手，“你让开啊！让开啊！”
“你给我让开啊……”
好友失去了理智，止不住地捂着司明轩碎裂的胸口。
司明轩：“走……找封尘星。”
司明轩：“走！”
好友泪水糊满了视线，他将唇瓣咬出了血色，在司明轩的不断催促下掩泪离去。
好友离去，司明轩周身似乎空了下来，他耳边不断嗡鸣震颤，听起来嗡嗡作响。只剩罗刹妖的死后声以及血肉翻卷骨血在身体中一寸寸被掏走的感觉。
他好像听见了罗刹妖在咀嚼着自己的血肉，自己的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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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值——花费无数精力将司明轩送入修真界，花费举族之力培养出司明轩这个人。
司明轩无法忍受众人谴责唾弃的视线，去前锋随意领了一个看守的命令待在兵队中。
他忍受着同伴打量与不信任的视线，忍着镇北门那难以咽下的糟糠，繁复华丽的锦缎变卖为布衣，他甚至都觉得，他自己疯了。
放着好好的修真界不去，竟然龟缩在这一个小小的镇北门，甘愿作为前锋敢死队为镇北门抗击罗刹鬼。
那日抗击罗刹鬼后他脱离众人寻了一处安静之地，却不曾想看见了小女孩给负霜送花那一幕。
负霜城主并未搭理小姑娘，小姑娘也不气馁，一捧小野花送不出去转而递到了他的手上。
到如今他还记得那一捧五颜六色的小野花，那捧花，在修真界一文不值，可在这风沙四扬的镇北门却是难得的珍宝。
霎时司明轩一愣，随后问小姑娘，“你可知我是谁？”
那小姑娘约莫八九岁大小，睁着那双滴溜溜的大眼睛看他一眼，“我当然知道啦，你是明轩哥哥！”
司明轩手指微蜷，手中的花束有一瞬的灼热滚烫，他声音极低，“你既知晓我是司明轩，那你……应当也知晓我临战而逃一事。”
司明轩抿了抿唇，难堪道，“你可能不知道，我……当过逃兵，你知晓逃兵是什么吗？”
“逃兵……就是抛下你，抛下镇北门逃跑。”
小女孩眸中一派天真，她说，“可是明轩哥哥保护我啊。”
小姑娘复而低头掰着手指，“明轩哥哥救过我，还救过李婶婶林嫂嫂，救过田大哥家的阿花，哥哥救过好多好多人！”
“娘亲说，保护镇北门的都是英雄。”
“明轩哥哥是，陈拓哥哥是，明罹哥哥也是。”
英雄？
他握紧了手中花束
他司明轩，也配叫做英雄吗？
他这般不战而逃，弃战而降的逃兵。
也是英雄吗？
如果可以的话……他也想做一次英雄。
司明轩不知道自己待了多久，迷糊间他记得他的心脏被挖走，卡石中的双手早已血肉模糊，胸膛处如石门一般破了一个大洞。
像是这永远也镇守不住的镇北门，像是他企图千万次逃离，最后依旧尘归故里的地方。
他睁着眼，神情永远停留在了此处，胸膛处血肉空空，四肢碎裂唯剩双手紧紧地卡死在了石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