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君紫苏九月

74. 演戏

    济南有泉,名为趵突泉,又名槛泉,为泺水的源头。三股泉水成一线紧密排列,齐声迸发,声势浩大,得“天下第一泉”的美誉。


    听泉阁临泉而设,古木参天,翠竹环绕,泉水潺潺,清澈见底,映照楼阁飞檐翘角,宛若一幅流动的水墨画卷。楼内雕梁画栋,灯火通明,酒香与泉声相和,令人心旷神怡。窗外碧波荡漾,鱼翔浅底,落叶随波逐流,更添几分诗意。


    宾客如云,觥筹交错,笑语盈盈。一位身着竹月色襕衫的年轻公子,眉目如画,举手投足自带一股风流贵气。


    可不知何故,公子面色骤变,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双手一掀桌案,珍馐佳肴应声滑落,玉盘碎裂,狼藉满地。


    周围的看客们,或是惊愕掩口,或是窃窃私语,或是面露同情,或是幸灾乐祸。繁杂目光在公子与同伴间来回游移,试图捕捉这场争执的来龙去脉。


    店小二动作麻利,打发杂役迅速收拾现场。顷刻之间,窗明几净,地板整洁,刚才的飓风仿佛从未登陆。


    襕衫公子眉宇间尽是怒意与不甘,唇角紧抿,尽显懊恼与愤懑。原本清澈的眸子,如同乌云弊月,失去了往昔光彩。修长手指指向秦欢,声音充满愤怒,与不可置信。


    “你竟然叫我滚?!”


    萧染捶胸顿足,咬牙切齿恨道:“凭她三两弥谎,怎能随意侮我清白?真是岂有此理!你还帮着她说话,她是只狐狸精,专门吸食男人精血,你知道吗?”


    “你道是天上掉下个苏表妹,可曾想过,最毒妇人心!这一切都是狐狸精设下的桃花陷阱,仙人跳,只为离间你我之间的情谊。”


    对方喋喋不休,满嘴污言秽语,令秦欢忍无可忍,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写满了“我要你死”四个大字。


    “别闹了。”他阖合眼眸,轻轻吐口气,咬了咬唇。


    “道歉。”他言简意赅。


    萧染一番血泪控诉,换回冷冰冰的两个字。眼前秦欢仿佛变了个人,疾言厉色,一改往日熏风解愠。


    纨绔公子耷拉着肩膀,一脸生无可恋,只觉人生愁恨何能免,前半生的知遇情谊,全部付水东流。


    萧染卷了卷细长眼眸,摆出来贵公子惯用的玩世不恭的模样,向地啐了一口,“道歉?没门!”


    “小爷我不跟你们玩了,再会!”


    言毕,狠狠瞪了苏绾一眼,甩了甩襕衫宽大袖子,拂衣潇洒离去。


    剩下秦欢与苏绾,两人面面相觑。


    秦欢苦笑道:“抱歉,让表妹见笑了。”


    苏绾难得观了一场好戏,胸中积郁多日的烦闷,顷刻间如释重负,顿感神清气爽。


    她其实并未说太多,也未做多过分,任凭他人如何斥责辱骂,原则上绝不还口,也不辩解。她只管柔柔弱弱地往那一坐,绢帕掩面,假作拭泪。甭管他是什么样的男人,冷酷将军也好,清冷御医也罢,皆难以抵挡诱惑,准保对她言听计从。


    活了两世,这一招屡试不爽。


    苏绾的这种能力,并非一朝一夕练就。她从小就在复杂的家庭环境中长大,学会了如何用眼泪来保护自己,如何用柔弱来赢得同情。她的母亲九香,就是一个擅长用眼泪和柔弱来操控人心的女人。苏绾从小耳濡目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可惜苏家人并不吃她那套,所以苏绾只好整日摆出一副木讷寡言,惶惶不可终日的样子。


    她障袂嗫嚅道:“表哥才是要笑死,我被人这般指着鼻子骂。”


    那副娇娇软软的样子,我见犹怜,忍受折催。就算是秦欢,也难以招架。


    秦欢忍不住抬起手,想去捏她的桃花面颊,行至半途方知不妥,拇指食指搓了搓,又硬生生收回来,尴尬道:“表妹莫要生气,我替萧染向你赔不是。”


    说着,秦欢端起青灰色丝绸袍袖,毕恭毕敬向苏绾作揖,嘴里唱道:“表妹大人有大量,小生这厢有礼了~”


    苏绾就喜欢他这副既正经又圆滑的模样,不禁莞尔道:“好酸的大夫。”


    闻听此言,秦欢猛地抬起头,古井无波的眼眸,瞬间浪潮翻涌。他死死盯着苏绾,仿佛要将她看穿看透。


    看得苏绾一头雾水,以为自己妆容不妥,玉手打点妆发,疑惑道:“我脸上落灰了吗?”


    秦欢睇了一阵,大概也觉得自己行为唐突,摇了摇头,讪笑两声,“我在表妹面前,总是这般没有自信,有时候说话走了嘴,还请表妹海涵。”


    两人拉扯一阵,渐渐地,两扇肩膀挨得越来越近,周围空气也变得火热。


    胶着之际,忽然雅间木门洞开,一阵疾风卷入。


    冲进来四五名蒙面男子,手持匕首凶器,霍霍挟持两人。


    秦欢的脖颈处,蓦然伸过来一柄明晃晃的刀刃,对方语气蛮横:“不许声张,否则割断你的喉咙。”


    秦欢镇定道:“你们大概找错人了。”


    为首的蒙面人一把扯下面罩,苏绾定睛一看,呀,竟然是百户长!


    百户长道:“苏姑娘,我们来救你了,你可还好?”


    百户长一行人紧随苏绾的足迹,一路追至泺口渡,不巧正逢沈恪的车队经过。因担心被人识破他们京营铁骑的身份,众兵卫不得不提前下马,匆忙更换盔甲,扮做平民百姓,悄悄隐匿行踪。


    待沈恪乘坐官船离开后,众人蓦然发现苏绾等人不见了踪影。原来苏绾被山羊胡向导引领,从某处隐蔽的野渡上船,选择了一条充满危险的捷径渡河,巧妙避开了百户长的视线范围。


    无奈之下,百户长只得重新制定方针战略。渡过黄河之后,他们来到繁华的济南府。经过一系列追踪搜寻,众人在某医馆找到了失踪数日的苏绾等人。


    百户长打听一番医馆主人秦欢的背景,其人光风霁月,不萦于怀,街坊邻居人皆交口称颂。正当众人准备上门拜访之际,萧染突然现身于医馆。


    这一路百户长率兵多次截击追踪苏绾的歹匪,偶有活口余留,也曾提及萧染的名号。慑于萧染手里有兵,百户长不敢轻举妄动,选择暗处潜伏,伺机而动。


    直至今日,三人相聚听泉阁,且都未带随从护卫。百户长和手下化装成宾客,要了隔壁房间,偷听他们之间的对话。


    直到萧染突然掀翻桌子,大闹一场后愤然离去。百户长认为时机已到,遂全力出击,力图救出苏绾。


    苏绾感到头疼,她该如何向百户长解释,秦欢并非恶人呢?


    秦欢当然不是坏人,但萧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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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既要保护秦欢,又要应对萧染的威胁。


    正当她犹豫之际,秦欢道:“你们可是来自京营?”


    百户长大惊,“你怎么知道?”


    秦欢道:“前几日,渡口处亮了腰牌的,可是你们?”


    百户长几人渡口乘船时,毫无意外地又上当了,被当地人狮子大开口,敲诈索要五十两过河费。几个兵痞,哪里有银子?


    百户长不得已,亮出了腰牌:“京营行军令,来人不得阻挡。”


    秦欢竟然洞察秋毫。


    百户长威胁道:“既知我来意,速速释放苏姑娘,敢说一个不字,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秦欢道:“你来得不是时候。”


    百户长疑惑道:“什么意思?”


    话未说完,忽然自胸口贸然伸出一柄长剑,刺穿百户长身体。


    百户长满嘴鲜血,扭头看过去,竟是一位络腮胡。


    身后响起一声怪笑,襕衫公子道:“意思是,今天是你的祭日。”


    络腮胡猛然拔出长剑,百户长喷血而亡。令外几名蒙面人也被刺杀。


    苏绾目睹整个过程,双眼瞪得大大,不敢置信所发生的一切。


    萧染,他、他怎么又回来了?


    萧染道:“我怎么不能回来?被人骂了一通,总要让我回嘴吧。”


    秦欢道:“你杀了京卫指挥使手下的百户长,当受死罪。”


    萧染道:“死就死吧,我死了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你能把我救回来。”


    秦欢道:“我才懒得管你。”


    原来他们两人前番一直在演戏,就为了逼出蹲守暗处的百户长。


    苏绾恨不得咬舌自尽,她自以为聪明的运用小手段,离间秦萧联盟。殊不知,就连她自己,也在别人算计之中。


    这份怨怼绵延了两日。


    苏绾借口说自己身子不便,刻意躲着秦欢不见他。


    秦欢自知理亏,也不强求,温声嘱咐无霜:“等下我叫童子送一碗燕窝羹来,给表妹补补身子。”


    无霜做了传话筒,“小姐和秦大夫闹别扭了?”


    苏绾冷然道:“我们此行耽搁太久,该上路离开了。”


    她并非怨恨秦欢,她是担心秦欢杀了百户长,时枫会追上门找他算账。那个家伙,杀红眼的时候,连萧染也挡不住他,山寨里发生的一切,至今历历在目。


    是夜。


    无霜白日里收拾行李,想着要带上那件青州府的花边,可是春蝉不许她拿:“姓秦的和姓萧的,联手杀了时将军的部下。坏人经手的玩意,你怎么可以拿呢?”


    无霜无言以对,可她又实在舍不得那件漂亮的花边,镶嵌在袖口、裙边多好看啊!趁着夜深人静,无霜悄悄离开厢房,打算将花边塞进马车缝隙。


    借着模糊的月光,她一路摸到马厩,找到马车,袖里掏出花边,对着明月看了又看。镂空的纹路将一轮满月割裂,拼成一只雪燕,闪着微光,格外光彩夺目。


    无霜满心欢喜,正要寻觅藏匿花边之处,两手乱摸,忽然摸了一手温软。


    耳边响起熟悉且冷漠的声音:“别动。”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