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第 85 章

    “...会武功?招几人?”


    牧归觉得稀奇。她见过几个招工的条子,见过要求家世要求品学的,从未见过强调会武的。


    会武意味着有反抗的能力,能反抗意味着能威胁到他们。景朝曾经发生过仆从不堪压迫将不会武功的老爷活活溺死在粪桶的事。自那以后,招工的人留了个心眼,严格筛选,生怕挑到狼崽子。


    比起招会武的侍女,更多人家选择从小看到大、对其死心塌地的侍女武功。外来虽好,终究不如“亲信”。


    “果然,你也觉得古怪,”向月深以为然,“提了这么多要求,到底在选侍女还是选侧室?说什么‘不要求沉鱼落雁,倾国倾城,至少要楚楚可人’‘不要求精通所有乐器,琴能压过翠姑就成’……翠姑的名头在京城都响当当的,来他这只能当侍女。”


    “向姐姐,你刚才说最重要的是会些武功。”牧归提醒道。


    “是了是了,巧的是他家还有位大少,正是娶亲的年纪。这小子只会遛猫逗狗,为人跋扈,常甩下护卫独自外出,”向月不理会牧归,说得起劲,“我在席上见过他,那时他还是个娃娃,拽着别的娃娃的金帽子,非说要。他爹和尹家那位说得开心呢……”


    牧归机械地笑着。向月看了,悬崖勒马匆匆结束话题,牵回正事。


    “招五人。三侍女,两小厮。”


    茶水早被饮尽,牧归捧着空茶杯轻抿。


    向月往炉子里填了些碳,侃道:“想去?”


    还真挺想去的。澹台家借选侍女的名义选填房丫头,为他们的心肝儿挑选枕边人……她还没看过大少爷发火的样子。


    “还真是。可惜我只能留一日,不然高低也得去凑个热闹。身份……外貌……都还成。好,”向月猛地起身,背手而立,“很好,牧学子,虽然不能当你师父,但受了你的拜师茶,这礼,不能不还。今夜戌时,与你上一课。”


    她将凉透了的茶一饮而尽:“要混进去,自然要做到完美。礼仪这块由我教你,定叫此行万无一失。”


    向月以为她不信,补充道:“我当过侍女。”


    牧归一怔。向月说的时候语气很淡,仔细一品才能感受到不对。


    “往上爬吧。”向月哈哈一笑,扔了杯子,提剑出门。


    ...


    向月以“河西柳沾衣”的名义写了封信,做牧归的身份证明。至于柳沾衣是谁,牧归问起,向月骄傲地挺胸说正是在下,要是小牧你编的身份哪天不能用了,不妨用一下“柳沾衣”。


    世人眼中,柳沾衣擅易容,雌雄莫辨,狠毒异常,男女不忌,喜交友,使梅花镖,常年云游在外,行踪不定...牧归看了看向月,又翻了话本,将其放回头上。


    这身份还是不用好。


    朱墙割冷暖,站在桥上向侧门望去,挤了许多花花绿绿的脑袋。


    澹台家是有名的氏族,平日只会在过节期间招些短工和童子。最近不知怎的,元宵还没过,倒是先放出了招工的消息。门口门卫的邻居的妻子的堂妹的仆从透露,这回招的是夫人。


    众人哄闹。世家出手阔绰,月例虽然和外头无差别,但偶尔能吃到上头不吃的高端糕点,下人房也不漏风漏雨,不知比别家好了多少。最近粮价涨得飞快,他们不得不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一粒米都想磨成粉掺入观音土当作三份吃,这般机遇,万不可错过。


    兴冲冲而来,再看要求,人一下去了大半,悻悻地走了。


    要求侍女美貌就算了,为何小厮也要俊美的?


    有的不满,叉着腰同门子吵了起来,又在凌乱的脚步声中扑腾挣扎,低头咬侍卫的手。


    师爷袖中多了金银细软,笑得像个财神爷。上好的熟宣书尽,在众人失望的目光中,被送往屋内。他们盯着师爷的嘴,等他喊出自己的名字。


    而在后院,挑选的侍女已经列队站好,低着头,听婆子训话。


    “诸位为澹台家而来,就当知道我们这的规矩,”一个脸上擦满粉的婆子将手绢一甩,眉一竖,“不许乱问,不许乱看,不许说碎话,主子不要求你做的,都把手脚管住了。你们能进澹台家门,那是天大的福分——把身子站直了。”


    牧归和一众样貌出众的女子站在一块,猝不及防地被点了名。


    样貌不如他人的,琴勉强能入耳,礼数还算好,但远不如她看好的那些苗子。瞧这眼神,瞅着叫人害怕像是要将她眼珠子啄出来,一看就是个不安分的。


    婆子思来想去,将猜测告诉总管,总管不理会,疑她嫉恨。不说还好,她一提,总管反觉得这丫头机灵,大手一挥,将其加入名册,像碍事的钉子,钉在婆子眼中。


    她不喜欢。


    婆子眼睛向上翻了翻。


    牧归无辜地看向婆子。


    招侍从有些学问,尤其是大家族的,打点关系有时比真才实学要管用。就比如她的琴实际上弹得一塌糊涂,却硬生生让琴师大呼“内心剔透极其干净““不可多得”,“深受触动”并“潸然泪下”。


    也难怪婆子瞧她眼神不对。她是硬着头皮弹完的,琴师是两眼一闭乱夸的,周围人似懂非懂但是认为琴师比他们更懂,他们听不出其中高深只能说明水平不够果然这琴大有深意受教了。


    牧归毫无悔意——她又不是真的来当侍女的。混入澹台家的机会不算多,刚好捡着机会,正好方便她。


    收了更好,留了证据,日后不愁没理由动他们。


    “朱二姐,你和慕容姑娘坐到右二。”


    婆子报名儿的时候脸抖得像是抽了。


    琴棋书画,琴已经考过,接下来轮到棋。


    慕容姑娘出了队伍,向她点头,算是施过礼。


    她也是个大美人,完全符合告示上的要求,蒙着面纱,像是哪家的小姐。慕容姑娘和牧归先后落座,牧归一瞧,这地方毫无遮挡,婆子站在中央,恶狠狠地瞪着她。


    牧归收回视线,落到眼前的棋局上。


    她不想下围棋五子棋之类的,但要是敢说不下,婆子立马能以心术不正为由将她丢出去。


    牧归认命地举起棋子。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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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一会,慕容姑娘挡住婆子的视线,装作咳嗽,掩了嘴。


    “姐姐没怎么接触过棋吧?”


    棋盘上黑白两色交织,一般差劲。黑子尤其差劲。


    牧归捏着黑子,心说果然是强敌,一眼看破她的伪装。


    “...棋子要放到盖内,我这几颗落到外面,理应是要罚的。”


    “非也,是我大度让你,好让你输得不轻松。”


    慕容姑娘莞尔:“随姐姐的意思。”


    她将棋子虚放在棋盘的某处,白子一改颓势,化作猛虎,袭向黑子。


    牧归想果然还是混不过去,丢了子,正准备笑着道一声恭喜,却见慕容姑娘盯着她,迟迟不松开紧绷的弦。


    “姐姐执棋的手法不太正统,”棋子悬在半空,欲落不落,“拿的不像是棋,倒像是...暗器。”


    “认出了啊,”牧归笑得真挚,“听说这要招会武功的,连夜学了,是不是像那女侠?”


    “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来了吗?”慕容姑娘的手颤了颤。


    “知道啊,就是当暗卫,保护主子,然后领月例。”


    “再落一子,这局就能结束了。”


    “这可不行,”牧归指尖一动,黑子落入她的棋盒,“我家里还有哥哥姐姐弟弟妹妹要养,全家十口人就指望我了。”


    一声鬼扯还没说出口,却见牧归两指夹起一颗白棋,冲她晃了晃:“被迫前来,本就不想赢,但又不得不来...将这机会让与我如何?”


    慕容姑娘一惊。她本欲夹起白子,不知为何,两指间一颗黑子静静地躺着,而她的白子,正在对面那人手上,相当刺眼。


    “让与你可以...但你要帮我的忙。我知道你是柳公子带来的,一定知道他在哪。”


    牧归眨眼,慕容姑娘一咬牙,主动传声:“我是寻妹妹来的。听说柳姑娘名满天下,认识的朋友多,定能知道她在哪。”


    “她不过随手一帮,我们谈不上认识,”牧归跟着传声,“要人帮忙,至少拿出诚意,而非遮掩。”


    “...借来的,贴得不太牢,”慕容姑娘掀开面纱一角,“那时她还不大,总是追着我喊姐姐...这几年我一直在寻她。”


    “是吗。”


    牧归不置可否。婆子摇响了铃铛,小厮上前收了棋盘,捧出文房四宝。


    “姐姐想进去吧?我可以帮忙,可以让出名额。我知道你来这为了什么,我可以帮你。”


    她用眼神催牧归。


    “不让也成。”


    牧归耸肩,动手研墨。


    婆子清嗓子,读出考题。


    “远来之客,岂能不迎。设十里宴,有美酒珍馐,美人歌舞助兴。以此为题,作诗一首,画一副,表主客之谊。”


    主客主客,她们未入其门,皆是客。澹台家的意思是,就算她们没选上,也会将其当作客人看待?


    牧归用笔支着下巴。


    远到而来,又不是客的如何?当然是为客斟酒,上菜,助兴。


    “考虑得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