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第 38 章

    身为乞儿的头领,光有武功还不够,还得有些压箱底的、能服众的本事。


    安子擅偷,阿寅擅乞,小向能将乡里的消息悉数搬来。


    她的本事在这一双眼睛上。


    这人用的料子再普通不过,但周身的气度却不凡。


    站姿随意,潇洒中隐约带一丝癫狂,似花间醉客,端得清醒佯作狂,留恋尘世,不愿回天宫。


    非富即贵。


    富人出门,常有护卫相伴。少则一二人,多则一丈队列。一则护卫,二则跑腿,三则处理“私事”。几年膝行匍匐,让她注意到眼前之人的不同。


    从未见过哪一位富家子弟出门不带护卫,对她而言,正如同将虫蛹放进鸟窝,将受伤的羊丢入虎穴。


    更何况,她还不会武功。


    能拿出一锭银子,身上必然带着比银子贵重数百倍的珠宝。


    有了这笔钱,她就能远走高飞,请个先生教她识字。


    她还要买间房,她的手下们再不用挤在一块,借着彼此的体温抵御严寒。


    西京每年都有冻死街头的,或许今年不会再见到熟面孔了。


    兴许有一日,她能找到失散的父母。


    当他们看到她活得幸福自在,会不会后悔?


    如自己强行留下她...


    少女无意识探向腰侧。


    “打不过的。”牧归看透她的想法,眼睛弯成月牙。


    简简单单,她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赶快脱手吧。这东西可烫手,若不早点丢出去,当心它啄你眼睛。”牧归见其犹豫不绝,提醒道。


    少女僵了一僵,掸去不存在的沙土,目光闪烁:“拿什么换?”


    牧归掏了掏耳朵:“什么?换?”


    她完全没打算换,并且想试试能不能厚着脸皮,空手套白狼。


    “这东西对你很重要吧?”少女慢吞吞说着,“要是我吓了一跳,手一抖,啪。”


    “东西我也不曾见过,你怎知重要?怎知不重要?怎知是不是我一时兴起,逗你玩玩?”牧归嗤笑一声,打了个哈欠,兴趣缺缺,“不论是金子,银子,玉佩,还是玛瑙珍珠,宝刀利剑,在我这只有一句‘见多了,没劲’。”


    少女眉毛细微地抖了抖,牧归了然——原来是玉佩。


    “不可能白给你的。”少女犹豫片刻,摇摇头。


    牧归暗叹一声,果然自己空手套白狼还是差点火候。


    她的手伸入袖中取出剩下的银锭,而与此同时,少女向后一招手,斗笠少年立刻递上一枚玉佩。


    牧归眸光一闪。她觉得这玉佩很是眼熟,上头的标记分明是放大版的黑龙门的印记。


    收获果然来自于意外么。


    她的银子,花得不算亏。


    目光交汇,少女点点头。大风起,只一瞬,银子已被咬在唇齿间,而玉佩躺在牧归手心,散发水润光辉。


    少女正啃着银子,忽然眼前飞来一物,她手一伸,将其抓住,竟是半块银锭。


    “这上头的标记,你认得么?”


    “认得,”少女确认完大的,头也不抬,“雨教的标记,天下人尽知。”


    末了,瞟了一眼牧归:“给多了。”


    “我不是人,”牧归摊手,“雨教是什么?”


    “雨教就是中原一带的魔教,做了点事,闹得人尽皆知。”


    “他们‘收留’了‘无家可归’的人,资质好的,纳为雨宗外门弟子;资质差的,作仆从;再次些的,拿他们练些邪功。此时爆出,江湖哗然一片。”


    “他们竟还在?”


    “在是在,状况不如从前了。现在还有人跪在外头,等他们开门,收自己进去。声势浩大,有人护着,雷声大雨点小,马虎算了。”


    “世人竟不知是魔教?不知他们害人性命,做苟且之事?”


    “知。但又如何?想获益,想甩掉累赘的,想求药的,带着他们身上的恶臭,跪在同样恶心的人面前,磕头乞讨。”


    “竟有此事吗。”


    “真是大小姐做派,”少女咕哝一声,“什么事没有?不说出来,就是没有。”


    她分明已经知道,在这个世界,法规已经限制不了一切。黑的能颠成白的,白的被染上紫的,她被迫变得花花绿绿。


    这个世界,武力才是第一的。不管是江湖,百姓,甚至是朝廷,对拳头的信任度远远高于律法。


    当亲眼看到道德破碎、律法无言的一刻,她的心有些发冷。


    “虽然我不是大小姐,但大小姐没什么不好的,”牧归觉得她的话需要修正,“非要说的话,大少爷做派更合理。”


    骂她可以,波及阿溱不行。阿溱是个货真价实的好人。


    “嗯?对,大少爷做派。”少女乐得一笑,收起浑身的刺,向后一指,“阿然。他们会替你做事。”


    斗笠少年一颔首,无声退下。


    他身后的一众孩童偷摸着瞧她,眼里放着光。


    “这不对吧?”牧归挑眉。


    她什么都没做,阿然的信任条日的一声飙上去了。


    “怎么不对?”阿然原地跳了一跳,显出些独属于孩童的天真烂漫,“那些个...大少就是要难缠些。被宠得不成人形,一口一个祖宗叫着,要天有天要地有地,要拿丝绸当地垫——允了!我碰一下纱衣,不成!再要就是耍性子,闹脾气,不懂礼数,大小姐。”


    “是,”牧归深以为然,她无可辩驳,也不准备辩驳任何,话锋一转,“不过黑龙门和雨宗是什么关系?”


    “黑龙门?一个小门小派。能有什么关系?”


    “怪了。怪了。”牧归摇头晃脑。


    “怎的怪了?”


    “这玉上,可不是雨宗的印。”


    “胡言。雨宗信物一直是这个,十几年间从未有变,我不可能认错。”


    “你见过?”


    “我见过。”


    “是在来这镇子时见过,还是来镇子之后见过?”


    “是...”阿然陡然回过神,意识到方才自己差点把家底交代了,不由瞪了牧归一眼。


    朱家三姐知道多少了?


    怪她,说得开心,忘了防备。


    阿然烦躁地踢着碎石块。


    “啊。我的头好痛,刚刚发生了什么。”牧归见势头不妙,果断否定。


    “你就当作不知道。”阿然毫不留情戳穿。


    若是朱三姐认真演两下,她还能应付两句。这般作态,就是存心气人。


    “这标记就是雨宗的,我从小看到大,黑龙门这名字听着就...借势罢了,”阿然冲她伸出手,没好气地道,“交易已成,我不会抢的。”


    接过玉佩,她仔仔细细地看了,指着一角,道:“可在黑龙门印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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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这个?”


    牧归手插入袖子,凑上前。


    阿然的指甲缝里沾着黑泥,她小心地不用指甲碰玉,悬空的手指离玉的表面还有些许距离。


    阴影之下,扭曲的纹路交织成杂乱图画,看着有点像祭坛。


    看毕,抬头,只见阿然的脸挨得极近,正幽怨地盯着她,眼里爬出能化为实体的怨气。


    “黑龙门没有,是我认错了,万分抱歉,”牧归后退一步,“它们像极了。”


    阿然面色稍微缓和。


    “你在查前阵子走水吧?”阿然冷不丁地说。


    “你知道?”


    “自然知道。我住在这条街,没什么不知道的。我甚至还知道你——”阿然得意洋洋,话溜出一半,忽地变了颜色。


    “知道什么?”


    “没什么。”


    她闭口不谈。


    话说一半,吊足胃口却久久不落,下头的牧归等得望眼欲穿。


    阿然神情诡异,似乎意识到她说错话,足下小石子几乎被碾成粉末。牧归虽有些不甘,还是作罢。


    “走水的事,你知道多少?”


    “和你猜得差不多。”阿然说得暧昧不清,对着牧归狡黠一笑,露出两颗虎牙。


    “我猜的?”牧归心说这回旋镖打到自己头上来了。她猜过的可太多。


    那她又知道多少?


    阿然笑意更深,脸上灿烂得能开出花。


    牧归脑子灵光一闪——这孩子知道的还没她多,这是报先前的仇,逗她一逗。


    阿然纵然再有本事,也不可能跟着他们上山,甚至在他们三人的眼皮子底下都不被发现。


    “有人放火是真的。我不知道,但我看到了,”阿然搓了搓脸,“他们撤得很快,身手极好。我怕被他们发现,只敢远远地看。”


    “先是打砸,再是放火?”


    “是。”


    “除了你,还有谁?”


    “你?”阿然忽然警惕,她抬起胳膊做防御状。


    “是这样...我的东西被山匪一通砸,砸没了,心里实在气不过...”牧归慢吞吞说着。


    “你不会要去衙门告状吧?”


    空气中撒下清脆笑声,阿然笑得气喘,泪眼模糊地瞧着她。


    从没见过这样的人。


    阿然等了半天,没等到反驳的声音。


    “你真要去?”


    “可有高看我一眼?”


    “高,着实是高,”阿然抚掌,“衙门处理事务要三日,传唤要三日,天气不好要三日,检验资料要三日,逢休沐再等一日。待到开审,县太爷往那一坐,山匪闻到风声,早就跑了。你往哪追?可有地追?”


    “你若不是傻子,就是疯子!”


    “我是疯子,所以,可以吗?”


    “可以,怎么不可以,”阿然又笑了,“只要你能上这庭,这证人,就做那么一回。”


    “一言为定。”牧归可不管她是真嘲讽还是真欣赏。有了她的话,拉她出庭也算有据。


    “今天又听了新的笑话,不回报着实失礼。”


    阿然抹去眼角泪花。她的笑意随着她的动作,一寸寸地沉寂。


    当她再次抬起头的时候,面上什么都不剩了。


    阿然安静地看着她,开口道:“听说你带了个孩子走。”


    “奉劝你,离她远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