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 虫娘柳易

    杨束侧耳听了两息,缓缓摇了摇头:“一人。”


    三人便都安静了下来,柳易儿尽力压制自己,死死捂住嘴,但还是忍不住抽噎一下,除此之外,屋内针落可闻。


    等待了好一会儿,终于听见有人扣了扣门。


    先是试探性地扣了两下——门环“磕磕”两声,见里面没人应门,便又连续“磕磕磕磕”了数声,随后终于放开了胆子,开始“砰砰砰”地拍门,同时放声喊道:“柳易儿!柳易儿!柳——易——儿——”


    柳易儿一下子跳起来:“是虫娘姐姐!”说完便朝外跑去。


    他奔出去开了院门,果然是虫娘!


    虫娘将他一把揽入怀里,然后又用力推开,眉毛立起来,长出了一口气,红眉毛绿眼睛地斥道:“柳易儿,你小子还活着呢!我还以为你被陈家打死了,想着来给你收尸呢!”


    虫娘抬手要去拧柳易儿的耳朵,忽然瞥见院中站了两人,尤其那男子猿臂蜂腰,身负兵刃,吓得往后一退:“你们是谁?”


    “虫娘姐姐别怕,他们是好人。”


    柳易儿踮起脚,扒拉住虫娘的肩膀,附耳去她耳边叽里咕噜了一番。


    虫娘将信将疑,脸上犹豫着露出个假笑,道:“那、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我今日还要出台呢,就是听了些传闻,才想着过来看这小子一眼,他既然没事,那我就先走了。”


    “虫娘留步。”明新微赶紧上前,“正好有些事情想向你请教。”


    虫娘连连摆手:“不敢当,不敢当,可不能说请教,我就是个唱曲儿的,什么也不懂的。”一边说一边脚下细细碎碎往后面退。


    杨束道:“关上门,进来说。”


    大门敞开,站在门口说话,目标未免太大。


    虫娘默默往后挪的步子停住了。她打量了一下这男子背上的兵器,有近六尺,比她还高,早过了衙司允许携带的长度,想他不是大盗,便是巨寇,心下打鼓,暗暗叫苦不迭,但也只能依言拴上门,走进堂中。


    虫娘选了个离杨束最远的角落站定,还未说话,先习惯性的陪了个笑:“二位贵人,有什么话,只管吩咐,但凡虫娘知道的,必定知无不言。”


    明新微见她似乎很怕杨束,也不知如何宽慰,只当看不见,问道:“虫娘和柳折枝可相熟?她的事,你知道多少?”


    虫娘刚才听了柳易儿的私语,对这问题也不意外,打了个腹稿,便娓娓道来:“知道一些。我们都是南茄村人氏,幼时一齐在村里唱些社戏,后来黄河决堤,发大水,受了灾,又一起逃难去外地。后来,他们姐弟被‘盲眼封’买走,去了夔州,我则辗转流落到东京。”


    虫娘心中兀自猜测二人来历,面上却不敢停顿,咽了咽唾沫,继续道:“因这‘盲眼封’在唱曲儿这一行档也有些名气,专开接待贵客的曲艺茶坊,我安顿下来后,便托人同他们姐弟联系上了。”


    虫娘原本想着多个朋友多条路,如果在东京混不下去了,或许还能去夔州。行云馆是个松散的乐人馆,单打独斗的多,吃了上顿没下顿,不算有多安稳。


    当然这些细节她就按下不表了,接着道:“后来他们姐弟也来了东京,挂靠在行云馆下面。折枝不愧是‘夔州第一柳’,一来便一炮而红,只是天妒英才,红颜薄命,唉——”说着提起袖子,拭了拭眼角。


    虫娘说的这些,和柳易儿说的,基本上都能对上,应当是真话。


    “那陈籍呢?柳娘子和陈籍的事,你知道多少?”明新微问。


    虫娘果然流露出一些抵触:“贵人问这些干什么?这陈官人的事,我哪里清楚?”


    她见两人都面色严肃地看着她,掩面干笑了一下:“不过想也知道呀,他们一个是‘夔州第一柳’,一个是夔州安抚使,后来东京重逢,才子配佳人,还能有什么别的事儿?不就花前月下,人约黄昏后嘛。”


    虫娘果然知道。


    明新微点点头,直截了当地问道:“柳易儿告诉我,说陈籍偶尔会打她,这事你知道吗?”


    虫娘面上僵了僵,眼睛垂下去,盯着自己的裙摆道:“嗐,这夫妻过日子,还有磕磕碰碰呢,何况这等关系,有时赶上这寸劲儿了,也难免吧。”


    明新微可不容她打马虎眼儿,毫不放过地问道:“什么时候算赶上寸劲儿了?”


    虫娘眼皮垂着,眼珠左右迅速扫视了一下,叹道:“贵人又何必刨根问底呢,这人都死了,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怎会没用?如果人是陈籍杀的,那么杀人偿命,他自然不能逍遥法外!”


    她见虫娘仍旧立在原地,不敢看她,又加一把火道:“你不用怕,不须你们出面的,你只要告诉我前因后果,我便可以自己写了状纸递上去。”


    “状纸?”虫娘惊讶道,“大宋律例还管不到这上头。”


    明新微以为她是说写了状纸也没人会敢接,于是道:“那便私下请仵作验尸,只要证据确凿,登闻鼓也敲得。”


    “便是开棺验尸,也没什么可验的。”虫娘听了这话,反而平静了下来,抬头道:“先生古道热肠,虫娘佩服。不过,事情并不是先生想的那样真有什么冤情。陈官人已经久不来找折枝了,风月场上聚聚散散的事情,本也寻常。况且陈官人出手大方,给了一大笔遣散费,折枝身子骨不好,索性也不唱了,搬来了城外养病。只是她福薄,还没享几天清福,就去了。”


    她抬手将柳易儿揽到身旁,摸了摸他的头:“这小子,不知听了何人的撺掇,竟没头没脑跑去陈家婚礼上闹这一场,我听说了,真是魂也吓掉了!”


    “还说什么让陈官人娶个牌位进门!”虫娘蓦的蹲下,扣住柳易儿的肩膀,“你实话告诉我,这话是不是有人教你说的?”


    柳易儿转头看了看明新微和杨束,又看了看虫娘,最后迟疑着点了点头。


    明新微蹙起眉,心道,难怪柳易儿在婚仪上有些说话颠三倒四。她问:“可是一位叫福云的姐姐教你说的?”


    柳易儿点点头,又摇摇头:“有些是她教的,但有些是我自己想说的。”


    虫娘撇撇嘴,不知是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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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贵人拿他当枪使呢!她擦了擦柳易儿脸侧的一道灰□□:“易儿哥,我不管你脑子里一天到晚在琢磨些什么,但那些傻话千万不能说了,啊?你乖乖的,好好学琴,出师了好好攒钱,你阿姊在天上看见了也会高兴的。”


    “不要!”柳易儿用力推开虫娘,吼道,“我不要学琴,不要过这种日子了!”


    虫娘给气笑了,站起来抬手啪一声抽在柳叶儿手臂上:“你不过这种日子,你要过哪种日子?啊?去牢里吃牢饭吗?还是去风月场里陪笑?”


    柳易儿小小的拳头攥的死紧,胸膛起伏,眼睛发红:“我——我——”


    他贫瘠的脑袋瓜里,想象不出合适的词汇,来描述他的愤怒、委屈、无望、冲动。


    他不过九岁,没有正经开蒙上过学,口条不利索,嗓音不亮,不是唱曲儿的苗子,是他阿姊拽着他这个拖油瓶,让他拜师学艺,以后当个琴师,混口饭吃。但就连学琴,他也没有天赋,同行的子弟暗地里说他是赔钱的货色,如今他想做之事,也做不成,废物就是废物!


    “好了。”明新微走过来,将手掌贴在柳易儿额头上,感受了一下,“我来帮你看看,你想要什么。”


    “嗯,想要的很多呢。”明新微合上眼道,“想要出人头地,让你阿姊骄傲,还想要有冤报冤,有仇报仇,还你阿姊公道,对不对?”


    虫娘脸色微变:“什么冤啊仇啊的,没有的事儿!”


    柳易儿愣愣地张着口,也不说明新微这读心术是准还是不准。


    明新微点点头,在屋内转了一圈,干脆换了话头:“柳娘子生前便是在这里养病吗?”


    虫娘知道她话里的意思,连忙澄清道:“那哪儿能啊,这儿是折枝过世后,易哥儿自己搬过来住的,他一个小娃,坐吃山空,可不得节省点嘛。”


    明新微不置可否:“就他一人小孩子自己住在这儿吗?”


    虫娘见这里确实家徒四壁,觉得这辛先生是在指桑骂槐,但她也有自己的难处,哪里带得了一个拖油瓶呢?况且柳折枝把柳易儿的路是铺好了的,他自己完全能活。


    虫娘道:“其实这大多数时候,易哥儿都应当去馆里跟他师傅学艺的,也就晚上回来睡一觉。他阿姊把拜师礼是缴全了的,等他出师,再孝敬师傅三年,就可以自己单干了,但凡他自己不作死,如何不能活呢?”


    明新微心想,如此说来,柳易儿并不算生活无着,那也就不会为了钱财说谎,铤而走险去讹陈籍了。她越发觉得此间有隐情,于是问道:“不知柳娘子可留下什么遗物?”


    虫娘只想赶紧将两人应付了,敷衍道:“我们这等苦命人,人都死了,有点值钱的家当,俱都卖了换钱,哪有什么遗物呀。”


    “有!”柳易儿却跳起来,冲进内室,抱出来一个竹篾小箱,“阿姊留下的纸张笔墨,我都留着呢!”


    篾箱里放了用过的毛笔、砚台、墨条,还有诸多花笺,有的尚是全新的,只画了花卉图案,有的则写了字迹。明新微便按有字和无字的分了堆,再一一看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