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何患无妻

    “差使办得如何?”陈籍闲闲开口。


    明新微心想,果然要来刁难我几句,也罢,人在矮檐下,且让你得意一时。咬着牙,小意逢迎了一句:“恩相挂心了,一应差使俱已办妥。恩相舟车劳顿,不如修整过后,再容属下细细回禀吧。”


    赖清泉在一旁竖着耳朵,说话听音,立马明白了话中暗示,是说有他们这些外人在,不好细说。连忙道:“是、是,恩相一路舟车劳顿,正该好生歇息,下官就不多叨扰了,这就告退。”


    陈籍得了明新微一句服软,内心稍为熨帖,冲赖清泉一点头,又对后面的老书吏道:“你自去找石慎安排。”这算是帮明新微把话圆了。


    老书吏没曾想还真有馅饼砸中他脑袋,连忙千恩万谢地走了。几个统制和小兵,一看这架势,不走留着吃挂落吗,也跟着行了礼,脚底抹油。


    眨眼还剩两人,陈籍同明新微大眼对小眼,忍不住道:“去把脸洗了,丑得要死。”


    军帐中,明新微对着铜镜,仔细把面上点的麻子都洗了。细布在双手里一拧,哗啦在铜盆里荡出一圈圈水纹,她盯着水波看了一会儿,想着下一步应当如何走。


    她原本是要把布防图画给明二哥,让他去运作的,但如今不如直接给了陈籍,反正他统筹战局,自不必费心去编造来路,又把明二哥摘得干干净净,倒也便宜。


    “这水里有花儿么?”


    明新微从思绪里抽出来,转头一看,正是陈籍。


    “男女有别,陈官人就这么不声不响的进来,有些失礼。”明新微淡淡道。


    “失礼?”陈籍毫不在意地逼近,弯下腰,揽住她的肩,将脸贴在她颊边,同她一起看向铜镜中两人的倒影,“我以为明小娘子在外野了一年,早不知道礼字怎么写了呢。”


    明新微不避不闪,在镜中同他视线相交,缓缓露出一个微笑,而后霍地站起来,故意用肩膀撞上他的下颌,只听见牙齿咔哒一声咬合,陈籍“唔”地捂住嘴后退一步。


    “哎呀,一时激动,起身得快了些,陈官人没事吧?”


    明新微一面假笑,一面想,陈籍这话也许说得没错,至少一年前的自己干不出这事儿。


    “以!唯语子与喜恩难眼矣!”


    陈籍满眼不可置信,这女子比上次见面更加粗鲁野蛮了不少!


    “什么?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明新微双手在胸前一抄,“话是不错,我是女子,你是小人,都是难养的,为避免难上加难,最好各走各的,老死不相往来。”


    陈籍气得面色铁青,舌头不利索,不愿意口齿不清地多说,落了下乘。


    “当然,在这之前呢,感念陈官人今日帮了我一个大忙,投桃报李,我也送你一份大礼。”明新微压低声音,“立安山的地图和布防图。”


    她直视他,将方才某人故意营造出一点旖旎冲散了:“如何?够有诚意吧?”


    陈籍听见正事,面上也冷静下来了,忍着痛道:“诏安那日又应发生了恩么(诏安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弥勒教肖无妄联合山中朱用,在诏安御酒中下毒,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但搅黄了诏安,还把立安山的势力收入囊中。”明新微言简意赅道,“我跟着卢家女眷的密道逃出,本想送信联系我二哥,却不想被赖清泉摆了一道。”


    朝廷这边自然有自己的消息来源,陈籍并非一无所知,问这一句不过想多方验证罢了。


    “吾吴何得知务妨图真嘎(我如何得知布防图真假)?”


    “是真的也不是真的。布防图是旧有的,但兵和地形没变,你拿到后,可以推演肖无妄如何改制,用得好了,自然事半功倍。”


    明新微说完,也不拖泥带水,径直走到桌前,将先前在卢姑姑处背下的水军布防图默出,又默了从杨束处得知的步军马军情形,最后按照记忆仔细画出了山中的地形关隘。


    陈籍立在一旁,一张张看来,关隘、换防、兵力分布、甚至镇守将领的姓名和武器都有在列,虽然只可参考,一切都有变数,但这份情报仍旧可以说是价值千金也不为过。


    陈籍将桌上的冷茶倒了一杯,一饮而尽,舌尖的麻痛压了下去,问:“为何?”


    明新微想,自然不是为了帮他。


    “希望早日平息战乱吧。”明新微抬起头,看向陈籍,“你可知一场战争要死多少人,耗费多少普通百姓的税赋?”


    陈籍垂着眼,将将厚厚一沓手书齐整好,道:“会很快的。”


    但愿吧,明新微倒是不担心陈籍要平叛的决心,毕竟这差事办砸了,他也升迁无望,但战争的事谁又说得准呢?


    “还有一事。辛明的身份就在诏安典仪上作古了,但当初来宋营,也有钟官人麾下一些亲信见过我,为避免多生事端,我不便久留,你且安排我去我二哥那里,我好早日离去。”


    现在虽然没人认出她,但不保证日后不会。而且这个亲信的身份根本经不起推敲,如今入仕也讲究仪容,一个面有麻子的人就不太可能被陈籍收入麾下做事,若真是破格收了,必是有大才,想来再低调,也应该有人知晓,但若是赖清泉多方打听,也打听不出她这个人,岂不奇怪?


    “嗯,钟为盏账下的人我自会处理,今日见过你的你也不必担心。”陈籍的桃花眼微微一狭,“你如此担心战局,不如留下来当个幕僚,尽一尽心力?”


    什么叫“都会处理”?赖清泉这种人物是好处理的吗?赖家也是历了两朝的老人了,处事也霸道,族里人在兰考县做官,还把政绩立到别人地界儿上,当初她回老家兴仁府时曾路过赖公泉,见微知著,自然知道赖家不是好相与的。


    虽然今日仔细说来,她也算在鬼门关边儿上转了一圈,但陈籍那是成了精的老狐狸了,会为这事冲冠一怒?自己也不是他的红颜,他也犯不着如此。


    陈籍见她一脸不可置信,也觉得有些好笑,道:“顽笑而已,我派人送你回去。”


    明新微狐疑地打量一下他,什么时候古板伪君子也会同她顽笑了?


    “不用。让明二哥安排就行。”


    她才不愿让陈籍的人监视一路呢,况且,若有机会,她还想去若元寺一趟呢……不知道呆云豹现在在做什么呢?


    陈籍见她不知想到什么,神色忽然一柔,他风月场上见多识广,哪里看不出这是小女儿情态,又见她一力推拒自己派人相送,难道是想半路同人幽会不成?罢了,这种女子他回去后就会退婚,且看她自作自受,自食恶果,他陈籍何患无妻?


    他压下胸中气闷,皱眉道:“明二此人成事不足,先前接你就出了纰漏,不然你怎么会陷入今天这种险境?”


    明新微不乐意他对明二哥指指点点,反驳道:“不关他的事,是我走到半路……算了,懒得和你多说,你就少管……”


    “走到半路怎么?”陈籍蓦地打断,“忽然发现舍不得你的姘头,要和人淫.奔?”


    “你嘴巴放干净一点,没头没脑发的什么疯?”明新微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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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色也难看起来,“既然陈官人上次帮我传了信,那我以为我们就是盟友关系了,此次我冒死来此送上诸多情报,陈官人没有半句感谢也就罢了,反而对我指手画脚,是何道理?”


    陈籍见她话里话外,全然没有反驳自辩的意思,只怕当真动过和人私奔的念头,只觉得如鲠在喉,脸皮被人扔在地上踩。要知聘为妻,奔为妾,这人放着他陈籍的正头娘子不当,竟要与个贼寇无媒苟合,简直可笑!


    明新微见他一副比自己气得还厉害的样子,反而笑了:“我记得上次同陈官人说过退婚的事宜,陈官人当时也没有异议,难道……”


    “大丈夫何患无妻?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陈籍截断她的话头,冷笑一声,面色铁青地转身走了。


    人虽气走了,但好歹没有忘了正事,让人传了明二哥过来,兄妹俩见面,抱头哭了一阵,自有一番离情来叙。明新微交代了自己的一应始末,又问明二哥福云等人可好,知晓都已回了兴仁府,内心稍安。


    “要我说,你也今日动身,趁早回了兴仁府,不然我这心里总也不安定。”明二哥道。


    明新微自有打算:“我打算回东京去。”


    明二哥问:“为何?”


    自然是因为庞秀,如果有机会,自然要去东京面见太后。但这话不能说,明新微就道:“嗯……此次一番惊吓,离家久了,分外思念爹爹阿娘,也累得他们挂心,自要回去告罪安慰一二。”


    “在理,在理。”明二哥点点头,“也好,此处往东京的路,克恒再熟悉不过了,这次由他派人护送,保管出不了差错。”


    “何必劳烦外人?写信叫几个家丁健仆护送便是。”


    明二哥把头摇的拨浪鼓一般:“莫说几个家丁,就算我不在役上,陪你走一遭,心里也是打鼓!克恒手下办事的石谨,我也知晓,武艺高强,为人审慎,不比家丁好用?”


    这话半真半假,她想,多半陈籍同明二哥打过招呼,算了,还怕他不成。


    启程之前,陈籍没再出现,派过来的石谨确实是个魁梧的好汉。身高五尺九寸,气宇轩昂,据说早年曾梦想去皇城司当亲从官,为天子守大门,但由于筛选标准为身高五尺九寸一分六厘,就是这一分六厘之差,被刷了下来,后被陈籍收拢到手下做事。


    这段轶事被明二哥说给明新微听,一是想表示石谨武艺出众,可堪拱卫皇城,二是想表示陈克恒慧眼识珠,知人善任,君子大才,可为良配云云。


    明新微听了,心里也琢磨出两点来。


    其一,这石谨是个毫无背景的榆木脑袋。一分六厘有多少呢?你把五尺九寸一分六厘和五尺九寸的两个大汉并排放在一起,保管你看不出差别来。在人精扎堆的皇城,老实人不知变通,被这点子条条框框限制住,再常见也没有了。但这石谨的武艺又应当很是不错,不然全然可以用其他理由剔除他。


    其二,陈籍很会用人。不但能捡皇城司的漏,还能专门选中这种一板一眼的老实人来护送她,她都能猜到,陈籍只须稍加提点,石谨必然奉为圭臬,不论她如何舌灿莲花,就算说破了天去,恐怕也不会任她稍离路线一步。


    果然,自上路以来,这位石谨大哥就把嘴巴闭得像蚌壳一样死紧,明新微只要一打起帘子,还未开口,他便一脸惊恐地打马疾行,等她讪讪放下帘子,他才送了一口气似的又打马回还。


    等到这日晚间,众人投宿邸店,明新微才找着机会,在马厩里截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