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赴宴

李世民的手指重重叩在一本书封面上,震得茶盏里的水面荡起涟漪:“贤弟的意思,是要朕把这套学问束之高阁?”

“当然不是,看这个——”

李蒙抽出《成语词典》翻到“过犹不及“的词条,“如今五姓七望的探子玉米种子都敢冒死偷盗,若让这些书流传出去……世家怕是会连夜铸造铁甲私兵。”

李世民沉吟着踱到窗前,望着宫墙外的飞檐:“新农具让五姓七望的粮仓缩水三成,炼钢法又动了他们盐铁之利。若再动学问根基……”他猛地转身,龙袍带起劲风:“但朕等不得!“

“我知道,所以需要这个——”李蒙抖开《新华字典》,“若召集天下大儒编撰《大唐字典》,明面上是正音释义,实则是在等粮食和钢铁产量提高、”

他翻出三百千,指着拼音说道,“还要囤积这些蒙学读物,等字典编纂好的时候,兵强马壮,粮食满仓,在全国各地开展儿童启蒙,他们想阻挡也不敢的。”

长孙皇后眼眸闪亮:“好个明修栈道!借着编字典,实则等待机会,那些腐儒还当是在做学问!”

李世民捧着《新华字典》若有所思:“依贤弟之意,这标点符号倒是能解句读之争?”

“何止如此。“李蒙指着弘文馆方向,“当年孔祭酒与颜师古辩《春秋》"春王正月",若早有逗号分隔,何至于在朝堂上揪掉对方三缕胡须?”

长孙皇后捻着书页惊叹:“这拼音之法当真神妙,稚童三月便可通读千字文?”

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向小李:“二郎,不如先让承乾他们……”

“万万不可!”

李蒙连忙打断,“若让大儒们知道皇子学这些——那些老夫子能把两仪殿的柱子哭倒,只需要等待三五年就行了。”

“哈哈哈哈……好!”

李世民忽然放声大笑:“明日大朝会就议编字典之事。孔颖达若推辞……朕倒要问问,圣人的"有教无类"莫非只管汉人?”

“何止!”

李蒙顺势加码,在宣纸写下“1+1=2”,“配上这套数字符号,户部清账能快十倍。

“我还听说,岭南冯盎上月进献的孔雀石头,不如让那些整天嚷嚷教化的夫子,去给俚人讲讲"格物致知"?”

殿内烛火突然爆了个灯花,映得长孙皇后鬓边凤钗流光溢彩:“说到教化,你和崔家嫡女的事……”

李蒙愣了下,才想起来崔元综是小李的卧底,却还是已读乱回道:“我连只母蚊子都没见过,哪来的婚约?”

“休要贫嘴。”长孙笑着剥开一颗颗葡萄,“博陵崔氏三房的崔元绮,守孝期间用《九章算术》清丈族田。揭出七个庄子管事贪墨——这样的贤内助,你不想要?”

“我得先验……验才!”李蒙耳尖泛红,“万一是无盐嫫母……”

“娶妻娶贤!”长孙皇后板起脸,“当家主母要的是持重贤德,岂能以貌取人?”

“那也得看崔家诚意!”李蒙梗着脖子反驳:“大唐又不是只剩下这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子了。”

“你果然赤子心性。”李世民突然敛了笑意,忽然插话,“如是让你满意,你待如何安排他们的出路?”

李蒙自信一笑道:“世家若愿转型,胶东可建深水港,太原能开煤矿,江南设纺织局。至于崔家——工业、商业、海运甚至是继续钻研学问和技术都行!”

李世民听着李蒙的安排,不断地点头,随后问道:“可是如此一来,他们不就又会独占某些行业,与之前有何区别?”

“你是皇帝,你怕他们?”李蒙反问道,“所有行业肯定不能被垄断啊,到时候你就不能让国家甚至是你的内帑(tang)也要参与其中。”

“内帑参与,这不是与民争利吗?”关于皇室,长孙插嘴提问。

李蒙不以为然:“难不成以后皇室单纯靠皇庄收益吗?您应该知道后世已经不收农税了,国家发展照样迅猛。

“最赚钱的就是工业和商业,您总不能又让那些世家大族再次掌管国家命脉吧?给他们的出路是出路,可是万万不能真把这些行业交给他们。

“如今他们都敢私通敌国,贩卖盐铁,私底下做出了布置道多少残害百姓,为祸乡里的事情。

“到时候他们又会摇身一变,成为资本家,变成毫无人性的吸血鬼,敢随意践踏法律的!”

听得夫妻俩不明所以,但又感到有点后怕,李世民便问道:“以后当真要内帑参与民间行业吗?”

没有经济学基础,很难讲清楚其中的道理。

想到了玄武门的事情,李蒙只好另寻蹊径:“别的不说,宫城守卫最好还是直接让陛下单独发放军饷。

“不仅能和其他的府兵区分开,还能让他们知道他们效命的人是谁,别再来个内应,发生玄武门的事情。”

提到玄武门,李世民表情也严肃了起来,他能在玄武门成功,就是利用了这一个漏洞,现在李蒙提出一个弥补方案,好像还挺合适。

“只是大唐从未给府兵发放过军饷,如此一来怕不是会引起其他府兵的不满?”李世民带着疑惑。

“我说的是以后,等税收上来了,国库丰盈,人口增长以后,采用募兵制。”李蒙解释道。

这个问题之前讨论过,李世民有所了解。

又经过简单的分析和解释,李世民这才明白皇室参与民间投资的好处。

说完国事,长孙就笑着说道:“你还要去参加宴请,暮食就不留你了。”

呵,无情的皇家人!

尽管心中在小小的吐槽,李蒙也不想吃皇宫的饭菜,都没他吃的好。

告辞了皇帝夫妻,他就回家收拾自己。

毕竟是第一次去参加唐朝的宴请,他心里还是有点激动的,尤其是能见到可能的外来老婆。

虽然没有见过,李蒙心里却觉得崔元综的妹妹一定不会难看,甚至有可能很漂亮。传承了千年的世家,遗传下来的基因肯定是最好的。

至于品性和学识,这一点就更不用担心了。

世家嫡女,也都是为了和其他门当户对的大族联姻,在教育方面绝对差不了。

系统奖励的现代布料的衣服,穿着就是舒服,而且还十分立体显型。

让李蒙觉得自己的颜值和身材,都可以和各位读者老爷相提并论,都是掷果盈车,貌似潘安的存在。

太阳开始西斜的时候,李蒙这才准备妥当,带着礼物前往亲仁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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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蒙的马车刚在崔府门前停稳,崔元综便疾步迎上。

他今日特意换了簇新的圆领襕衫,衣摆绣着的青竹暗纹在阳光下若隐若现:“郡王肯赏光,寒舍蓬荜生辉啊!”眼睛扫过三辆满载礼物的车驾,嘴角的笑意又深了几分。

穿过三重垂花门时,李蒙瞥见东厢房窗棂后闪过一片鹅黄裙角。

领路的崔元综轻咳一声,指着廊下两位华服男子介绍道:“这位是族兄崔元铭,现任弘文馆校书郎;那位是姑表兄崔文璟,刚从清河老宅赶来。”

崔文璟腰间悬着的羊脂玉佩随着作揖动作轻晃,雕工竟与昨日平康坊歌伎的箜篌纹饰如出一辙。

宴席一开始,十位梳着惊鹄髻的乐伎抱着阮鱼贯而入。

李蒙盯着她们襦裙上繁复的蹙金绣,思绪却飘到了天外。

直到崔元铭举着鎏金酒樽连唤三声“郡王”,他才被冬梅在案下轻扯衣角的动作惊醒。

“可是这《春莺啭》不合郡王心意?”

崔敦礼抚须的手突然顿住,他分明瞧见李蒙在琵琶轮指时皱了下眉——那正是崔元绮昨夜新谱的段落。

“曲是好曲。”

李蒙指尖敲了敲案上水晶盏,看着杯中涟漪淡淡道:“我对这些东西不是非常喜爱,诸位见谅!”

崔敦礼击掌屏退乐班,漆画屏风后顿时响起慌乱的环佩叮咚声。他亲自执壶斟满一杯波斯葡萄酒:“若世家仍守着田垄账册不放”

“那就让铁犁替他们翻翻千年不变的脑子。”

李蒙抓起席间银箸,蘸着酒水在案随意地画着线条:“赵郡李氏去年私运的五百斤镔铁,现在正躺在突厥可汗的金帐里。”

筷子“啪“地戳穿胡桃木案几,惊得崔文璟手中葡萄滚落在地。

崔元铭的幞头巾角微微颤动:“郡王说笑了,我等诗礼传家”

“诗礼传家就兼并土地,鱼肉乡邻?”

李蒙原本想要往后靠,才发现自己坐的是破支踵,连凳子都不如。

崔敦礼的瞳孔骤然收缩,他起身长揖及地:“崔氏愿听从朝廷诏令,只是没有了田产,我等以后的生计不知郡王……”

李蒙瞧那崔家还算上道,敲着案几说:“你们崔家读书人多,倒不如搞搞研究发明。弄出铁甲船、飞天机器、蒸汽火车这些玩意儿,保管青史留名还能占着先机。”

话音未落,席间茶盏叮当乱晃——原是崔元铭惊得打翻了茶碗。

崔敦礼攥着汗巾子追问:“敢问郡王,这等奇物要多少年月才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