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0章 番外9 昭昭有光,静水微澜
女皇有意躲避,二人已经半月未见,这么等下去不是办法。
修宁川将手中的棋子放下,扬声道:“把真真抱过来。”
内侍正要去,转眼间,修宁川又变了主意。
“不用了,你也下去歇息吧。”
两人之间的问题,要拿孩子当挡箭牌,他还不至于如此无用。
修宁川是这样想的,可是他走到门口又退了回来,他低头望着身上的素色锦衣皱了皱眉。
他没有起了退缩的念头,而是返回换身衣裳。
夫妻多年,宸昭女皇喜好什么,看见什么会转不动眼,修宁川自问还是了解的。
月白广陵锦圆阔袖领袍,乍一看与他往常穿得没什么区别,但稍一细看,就能看出大不同来。
领缘游走着青金石色的篆文,墨迹透过轻纱若隐若现,颇有名士的高雅风骨。
他想了想,又取了一柄银丝间缠着三根孔雀翎羽的麈尾,谪仙容色又增辉不少。
修宁川对着铜镜照了再照,确认没有不妥的地方,才叹着气走出星枢殿。
若是五年前,有人同他说,他有一日要以色侍人,他定要唾骂那人不知所谓。
来的路上,修宁川想了很多事,从他进宫那日起,到知晓女皇有孕,再到女皇诞下真真,女皇得胜一统天下,还有二人争执之事
往事一幕幕回溯着,他竟连她的种种形色都记得清清楚楚。
修宁川走到了女皇的紫极殿台阶下,就听见殿内传出多人的笑语声,在寂静的夜中显得极为热闹。
修宁川的脚步微顿。
“我可听说了,西缙供上的美男年轻又俊美,最奇的是,长得都和曾在质馆的那位质子很像。”
听这声音,是永王的嫡子赵云淮。
他握着麈尾的手指紧了紧,又抬脚行了几步,听见另一人的说话声。
是华昌长公主的独子尉迟听南,他的声音文弱。
“西缙归降后,宇文天擎就做了西缙王,臣弟看,他还是对皇姐念念不忘。”
修宁川也听说过这位西缙王的事,收降西缙这么顺利,离不开宇文天擎提供的助力,以及太后娘娘手中可以破除天月族巫术的那枚银簪。
在开战之前,女皇曾多次在深夜前去质馆,并没有避着人,女皇与西缙王的事,是其风流韵事中流传最广的,因为其中的爱恨纠葛极为复杂。
修宁川没有信过这传闻。
西缙王年纪长她许多不说,他还曾派刺客暗杀她的父皇,女皇对他只是利用。
但如今,话从这几位郡王公子们的口中说出来,就增加了可信度。
修宁川停在殿门口。
他新换上的月白广袖袍被宫灯映成了昏黄之色。
殿外并没有宫人,因此殿内也无人知道,他已在门外。
殿中的欢声笑语还在继续,他们在议论西缙王与女皇的情谊,却一直未听见宸昭女皇的话音。
她没有反驳。
修宁川手中麈尾的玉柄出现裂痕。
是啊。
尔虞我诈的利用之下,也难免也会有隐藏的真心。
然,不止是西缙王。
修宁川拧起眉,女皇心中到底有多少人。
每每这几位来宫中,女皇总会将宫人们屏退,不许人侍候,宫中也传出过些风言风语。
但修宁川入宫后,御下甚严,当众处置了十多个多嘴的太监后,宫内无人再敢说这些捕风捉影的事情。
而且,在他惩治内廷后,宸昭女皇的举止也跟着收敛了许多,再没有入夜时分召见过他们。
可这次,女皇不仅单方面与他冷战,还将尉迟听南和赵云淮召进宫来。
修宁川的心凉了又凉。
紫极殿中。
赵云淮接着道:“听南这话有道理,多半是那缙王想要皇上一直记挂着他,多多念及旧情。”
记挂旧情
修宁川既是来了,就没有原路回去的道理,面前是南墙,也要撞一撞再走。
他抬手敲了敲门,声音清冷地道:“臣有事拜见皇上。”
殿中短暂陷入寂静。
赵云淮和尉迟听南惊愕地放下酒杯,都望向了宸昭女皇,但她好像没听到,正拿着筷子在桌上划拉着什么,神情专注又投入。
赵云淮提醒道:“皇姐,有人来了。”
宸昭女皇连头都没抬,没什么兴致地道:“不是说了,谁也不许来打扰。”
坐在女皇右边席面的男子,开口道:“是修宁川来了。”
听见这个名字,宸昭女皇后背有片刻僵硬,望向殿中,视线没有寻觅到他的身影。
“皇夫在哪儿?”
陆松文颔首,笑着问:“正在门口,皇上要不要见?”
一门之隔外的修宁川,直接推开殿门,道:“是臣冒失,打扰了陛下的雅兴!”
几人目光各异地望向他。
这位皇夫,他们都见过,还不止一次,最早是在大婚前,为了考察这位皇夫能不能配得上女皇,还暗地里去爬过修家的墙头。
考察结果,是哪儿哪儿都不满意。
远远没达到三人心中,能配得上女皇的程度。
修宁川人如其名,是修竹静水一般的高雅人士,见到谁都是温谦有礼。
此刻,修宁川脸上的表情冷得吓人,视线所及,都要被他的眼神冻上。
尉迟听南熟悉这种表情。
因为他家中有位仙子娘亲,被厚脸皮的老父亲激怒时,就是这种模样。在这样的时刻,如果尉迟听南多说话,就要面临被一块打包赶出府的境遇。
尉迟听南往后缩了缩肩膀,躲到了赵云淮身后。
他们二人年纪差不多大,但赵云淮显然胆子更大。
他不嫌事大地啧了一声,道:“皇夫既然知道冒失,还要打搅我等与皇姐相聚,是不是故意犯上?”
修宁川扬眉哦了一声,道:“我竟没看到郡王在此,看来罪责还得再加一条。”
他一字一顿地道:“有眼无珠。”
这话中的讥讽意思,赵云淮听出来了,他撸起袖子,就要冲过去。
尉迟听南有心拦着,但又不想去拦,赵云淮大他几月已成年,刚开了酒禁饮了不少酒,全身上下都是酒气,要是沾上味道,回家定要被他亲娘嫌弃。
他急道:“松文,你快拦着啊!”
陆松文平时话不多,更不愿意掺和这些事,他在女皇边上安静地坐着。
只听啪的一声,女皇垂着眼将筷子摔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