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2 第 182 章
第182章
叶满枝和吴峥嵘的房间里, 东侧和南侧各有一扇窗,清晨日出东方时,整个房间都能覆满阳光。
这次在卧室外面搭建浴室, 吴峥嵘只在墙上开了一道门,东侧原有的那扇窗户被完整地保留了下来。
所以, 吴大博士在媳妇的注视下, 只拨开了一个插销, 就将阻隔两人的窗户轻松打开了。
“小叶厂长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叶满枝浑身赤裸, 一条腿站在桶内,另一条腿落在桶外, 双臂还忙乱地护着胸, 在这种脆弱时刻一点也不想跟他搭话。
尤其对方只脱了一件外套, 姑且还算穿戴整齐。
“早上回来的, 我想给你个惊喜嘛,”她言简意赅地答完, 支使道, “我忘拿香皂了, 你去帮我找找香皂。”
企图把男人支开。
吴峥嵘站在原地纹丝未动, 笑着问:“有言跟你一起回来的?”
“没有。”见他听到答案就开始解衬衫纽扣, 叶满枝透白的脸上瞬时染上颜色, 催促道, “你快给我拿香皂去!”
吴峥嵘这次挺听话, 把脱下的衬衫挂到衣架上,顺便帮她拿了香皂。
趁着他转身的工夫, 叶满枝动作利落地将腿收回来,整个人缩进浴桶以后,终于没那么羞耻了。
她透过玻璃窗向外望了一眼, 视线落在那片宽阔结实的后背上。
吴峥嵘常年有训练任务,身上的肌肉都硬邦邦的。
但叶满枝对胸肌腹肌啥的不怎么痴迷,她只喜欢背肌,必须在关键时刻搂着。
吴峥嵘将香皂递进窗户,靠在窗边问:“水还热吗?”
“你想一起洗啊?”刚偷瞄过人家背肌的叶满枝鬼使神差地问。
吴峥嵘被她的话逗乐,招手让她靠近一点。
“干嘛啊?”她趴在浴桶边,身体稍稍前倾。
吴峥嵘轻捏住她的下巴,娴熟地给她一个并不清纯的吻。
在呼吸变得急促时,将人松开,亲了亲她的额头说:“浴桶太小了,放不下两个人,但我可以帮你加点热水。”
“……”叶满枝不满道,“你不进来,又不离开,讨不讨厌啊!”
明明脱得只剩裤子了,居然还站在窗边看她洗澡。
被他这样盯着,还不如让人进来呢!
叶满枝趴在浴桶旁边,埋怨地向外瞪了一眼。
浴室里开着白炽灯,暖黄的灯光落在男人身上,将她最喜欢的长睫毛染成了浅金色。
腰腹线条也被衬得十分明显。
叶满枝往外瞄了几眼,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脑子里突然闪出一个无厘头的想法。
他俩这样一个站在窗内,一个待在窗外,怎么那么像潘金莲与西门庆的初次见面啊?
潘金莲挑帘叉杆,打中西门庆的时候,似乎就是当下这种情景。
吴大博士正是站在窗内的潘金莲,而她则是那个见色起意的西门庆。
见她趴在浴桶边上笑个没完,吴峥嵘问:“笑什么?”
叶满枝乐不可支地将潘金莲和西门庆的比方讲给他听。
“谁是潘金莲?”吴峥嵘挑眉。
“你呗!”
一点自知之明也没有。
闻言,“潘金莲”长腿一迈,踩上窗台,一步跨进了浴室。
“旁边就是门,你干嘛跳窗户啊?”
吴峥嵘低语几句,得到一个不要脸的评价后,将人拦腰从浴桶里抱了出来。
“新盖的这面墙隔音吗?”叶满枝紧张地问。
这面墙贴近两栋房子的过道,偶尔会有人从过道穿行。
“不知道,还没试过。”吴峥嵘被温暖包裹住,亲吻着她的脖颈说,“你克制一点吧。”
叶满枝尽量克制了,可她还是对新盖的砖墙不放心。
被冲撞得头脑嗡嗡发昏时,搂着男人的脖子命令:“我不想在浴室里了,你抱我出去!”
吴峥嵘问:“新浴室不好吗?我看你挺喜欢的。”
“你问那么大声干嘛?”叶满枝双颊酡红,伸手捂住他的嘴,“这浴室里有回音!”
吴峥嵘随手挑起气窗的窗帘一角,向外望了一眼说:“没人,你怕什么?”
“你可真是,真是……”
叶满枝简直被他的不要脸惊呆了,居然敢在这种状态下挑窗帘。
尽管气窗是在上面的,可是,羞耻啊!
吴峥嵘吻住她说:“别真是了,你专心点,一会儿我帮你洗澡,试试新花洒。”
……
当晚,叶满枝终于用上了那个由1062研究所吴峥嵘副所长亲手制作的新花洒,但是因为实在没什么力气,她是坐在浴桶里享用的。
被人裹着毛巾被,抱回床上以后,她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吴峥嵘在她唇上亲了亲,提议道:“小叶厂长,毛巾被在咱家的使用频率挺高的,你是不是可以考虑再买一条?”
这条还是他俩结婚那年,叶来芽陪嫁过来的。
“……”
叶满枝觉得夫妻之间可能真的有什么磁场,否则他俩不能如此心有灵犀呀!
她指了指自己的行李包说:“我在广交会上买了两条,一条给有言,一条给我。”
吴峥嵘不用这玩意。
买毛巾被还需要工业券,叶满枝一直没舍得买。
但广交会上的东西不用凭票,大会最后一天的时候,放出了不少零售工业品。
她这次去广州出差,每天有1块2的伙食补助和5毛钱的住勤费,总共1块7。
40天下来能领将近70块的差旅补助。
所以,她在广交会闭幕的时候一点也不心疼钱,把家里需要又一直舍不得买的东西都买了。
她包着毛巾被,像个蚕蛹似的蹭到床边问:“咱们大院里新建这么多独立厕所,每户交多少钱啊?”
“四十多块吧,”吴峥嵘拿了毛巾给她擦头发,“咱家这两个工程做下来,一共花了九十多。”
叶满枝嗯了一声。
九十块不少了,但是能拥有自家的厕所和浴室,改善生活条件,她觉得还挺值的。
“咱们公社这边所有平房都可以安装厕所吗?”
“只有公租房可以,私有的房产人家不出钱。”
叶满枝撩开遮挡视线的毛巾,看向他问:“你说我给新城街的那个院子也盖个厕所咋样?我姥姥姥爷年纪大了,去公共厕所不方便,能不能借着市里做工程的机会,在家里盖个厕所?”
“应该可以,你抓紧时间跟公社联系一下,问问他们的工程做到哪里了。”
*
小吴会计不在家,夫妻俩又过起了愉快的二人世界。
叶满枝跟吴峥嵘讲她在广交会上的见闻,还通报了朱可海被工人打成乌眼青的喜讯,两人聊天聊到睁不开眼睛,她才依依不舍地睡过去。
次日早上,清闲了一个多月的吴大博士,又肩负起了给媳妇打早饭和叫起的任务。
叶满枝迷迷瞪瞪地吃了一顿家乡的早餐,与吴峥嵘相约下班后看电影,夫妻俩一起出门上班去了。
小叶厂长出差一个多月,有不少工作要跟进。
尤其是宴席菜的订单,她对欧洲市场还挺有信心的,感觉宴席菜罐头能在欧洲华人圈打开销路。
所以,她给牛恩久汇报了广交会上的情况后,跟他商量了一下宴席菜订单的分配。
“咱们这次拿到了不少红烧猪蹄、四喜丸子和红烧猪肘的出口订单,但是宴席菜罐头在这两年已经停产了。厂长,咱们从各车间抽调人手,组成一个新车间,还是将订单交给四车间,让他们生产午餐肉的同时,兼顾宴席菜?”
牛恩久翻看了一下她带回来的订单记录,总共有15万人民币的订单。
这个数目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用原来那套生产原汁猪肉的设备,就能生产宴席菜,加紧赶工的话估计一个月就能完成任务。
“叶厂长,你怎么看?这种宴席菜还会有后续的订单吗?”
“我比较倾向于成立一个专门生产宴席菜的车间,海外华人尤其是东南亚那边的华人,对这种宴席菜的接受度还挺高的,很多中餐厅都在使用宴席菜罐头。但国内能生产宴席菜的厂家只有五家,而且都不是主营业务。咱们如果能在这上面下些功夫,也许会有意外收获。”
牛恩久说:“咱们厂里暂时没有闲置的车间,你先在其他车间组织生产,等汽水车间的设备搬去汽水厂以后,咱们厂里能松快不少,到时候再成立一个宴席菜车间。”
叶满枝觉得这样也行,从牛恩久这里离开后,就去了一趟罐头车间的剔骨小组。
让他们把猪蹄和猪肘子都留下,交给实罐车间生产宴席菜。
她在厂里忙了一上午,中午吃饭的时候在食堂碰见了余幽芳,便端着饭盒坐过去问:“余工,听说朱厂长在咱俩出差期间受伤了,正在医院住院呢,我一会儿想去看看他,你去不去?”
“我也去吧,伤筋动骨一百天,朱厂长这回得卧床三个月左右了。”
“啊?他不是鼻子出血嘛?”
还被打成了乌眼青。
“脚腕骨折了。”余幽芳摇摇头说,“我今早问过厂办的丁主任,他经常去探望朱厂长,据说是昨天下午确诊的脚腕骨折。”
“这都过去三四天了,他怎么才确诊骨折啊?”
她还以为朱可海在医院泡病号呢。
朱可海最初确实是想泡病号的,他倒不是必须住院。
但是出院以后,就得回厂里上班。
他被那廖杰打得脸上淤青,回去上班岂不是让人看笑话!
正好脸上和脚腕的青肿都没消退,他在医院住院也有现成的理由。
可是养了两天以后,脚腕的青肿不但没消下去,还越来越严重了,稍稍一碰就钻心的疼。
大夫又帮他检查了一遍,然后就在昨天下午确诊骨折了。
叶满枝和余幽芳趁着午休时间,去人民医院探望了一下病号。
眼见朱厂长顶着青紫的右眼眶招待她们,叶满枝想了好几件悲伤的事情,才把笑意从自己的嘴角压下去。
“朱厂长,你怎么伤成这样啊?”叶满枝坐在板凳上,一惊一乍地说,“我听说只是流了点鼻血而已,养两天就能上班,怎么脚腕还骨折了?那个廖杰下手也太重了!”
提起廖杰,朱可海阴沉着脸说:“我已经跟牛厂长汇报了当时的情况,希望厂里能严肃处理廖杰的问题。”
“那是,肯定要严肃处理他!”叶满枝不小心瞥见了他的大花脸,赶紧将目光转向别处,艰难地憋着笑说,“廖杰年轻莽撞,但是朱厂长,你怎么也冲动地跟他互殴啊?”
“谁跟他互殴了?是他先打的我!”
“啊?”叶满枝故意看向余幽芳,寻求认同似的说,“不是互殴,那你俩的伤势怎么都这么严重啊?一个肩膀脱臼,一个脚腕骨折!”
不等朱可海答话,余幽芳就接着说:“我听说当时场面挺混乱的,有可能是被其他人误伤的。”
朱可海沉着脸没说话,脚腕骨折不是廖杰造成的,但是如果没有廖杰,他也不用受这一遭罪。
两人来探病的时间挑选得很好,趁着午休时间来,既显得重视,又不用逗留太久。
说一些保重身体的客套话,就可以撤退了。
从病房里退出来以后,叶满枝和余幽芳终于不用憋笑了。
余幽芳掏出一毛钱买了两根冰棍,递给叶满枝一根,“我看朱厂长的伤势挺严重的,估计最近都要卧床休息,就是不知道他的工作怎么安排。”
叶满枝心说,他没来的时候,正副五个厂长照样把食品厂经营得挺好。
其实有他没他都行。
果然,没过几天,牛恩久就召开了一次班子会议,安排之后的工作,同时处理斗殴事件的后续事宜。
朱可海不能上班,对其他人没啥影响,牛恩久将他的工作收回来,由自己负责就行。
关键是要如何处理斗殴的当事双方。
“按照咱们厂的规定,凡是参与打架斗殴的人员,厂里都有权利将其开除。”牛恩久问,“对于这件事,大家都有什么看法?”
副厂长们喝茶的喝茶,翻笔记的翻笔记,没人想掺和这种事。
朱可海确实烦人,但毕竟是一个班子的同事,他伤好以后,大家还得在一个锅里搅马勺。
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开除廖杰。
他逃避思想政治学习,又把领导给打了,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他都不占理。
陈谦对新来的同事没啥好印象,不在自己包干的车间折腾,整天去别人的车间讲课,找存在感。
他率先发言说:“根据厂纪厂规来办是最合理的。但当时双方都参与了斗殴,咱们要是只开除廖杰,那让职工们怎么想?”
据朱可海所说,当时是廖杰单方面殴打他的。
而根据在场的其他人作证,是朱厂长先动手推了廖杰,廖杰才出手回击的。
况且朱可海骨折跟廖杰没啥关系。
如果开除了廖杰,那要怎么处理先动手的朱可海?
牛恩久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又问:“其他同志还有没有想说的?”
发现蒋文明和王士虎都没有要表态的意思,叶满枝主动说:“廖杰是罐头车间的职工,我是包干罐头车间的副厂长,虽然双方起冲突的时候,我不在厂里。但这两天我也大致了解了一下当时的情况。我觉得这件事的重点,并不在如何处理廖杰上,而是应该看到更深层次的问题。”
“朱厂长履新以后,一直分管宣传和后勤工作。宣传工作的成果是有目共睹的,这几个月在咱们厂里掀起了一阵学语录学著作的热潮。车间职工们的学习也非常踊跃,就拿罐头车间来说,连续两个月的出勤率一直能达到95%以上。我看了一下这两个月的考勤记录,除了最近的三节课,廖杰参加了之前的所有学习班。”
“有些同志只知道廖杰与朱厂长动手了,却不知道动手的原因。”
叶满枝简单介绍了廖杰的家庭情况,以及他因为没有住房,在结婚后申请了鸳鸯楼。
“最后三节课的时间,正是他们拥有鸳鸯楼使用权的最后一周。从鸳鸯楼搬离后,这对新婚夫妻就要各回各家了。两人即使结了婚,也没有共同生活的条件。”
其他厂长:“……”
那廖杰打人似乎还挺合理的。
年轻人嘛。
咳咳。
“通过廖杰这件事,我觉得可以看出两个问题。其一,职工福利分房已经刻不容缓了,后勤科的工作比较滞后,跟不上咱们厂的发展速度。如果年轻人能有个自己的小家,有个容身之所,也不至于那么看重鸳鸯楼。”
“其二,咱们思想政治学习课的时间安排,需要适当调整。牛厂长和朱厂长利用下班后的时间,为职工们上课,已经持续了两个多月。职工们还能轮流上课,但两位厂长是要天天留下来加班的……”
牛恩久微微颔首。
自打跟那个朱可海一起上课,他每天都要留在厂里加班。
他平时的工作量是朱可海的好几倍,每天下班再跟班学习,这几个月明显憔悴了不少。
跟对方一起搞宣传,属于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办法。
叶满枝笑着说:“我觉得提高思想政治觉悟,看重的不该是形式,而应该是结果。大家都是从学生时代走过来的,不知你们那会儿有没有‘干坐生’,反正我当时所在的班级里就有两名‘干坐生’,整天在课堂上干坐着,出勤率特别高,但每次考试都得大鸭蛋。”
“咱们厂已经在牛厂长的支持下全面推行了《鞍钢宪法》,各车间里都有劳动和学习小组。经过两个多月的学习,牛厂长和朱厂长已经为大家打下了一定的基础。咱们其实也可以试一试让小组长利用工间时间组织学习。厂里隔一段时间组织一次考试,考察大家的学习成果。而且车间之间、班组之间都可以进行竞赛,让车间里涌现出更多的学著作积极分子。”
叶满枝讲得比较含蓄,她更想说的是,这样可以把职工从学习班里解脱出来。
该接孩子的接孩子,该带老人看病的就带老人看病。
朱可海的家里有人照看,他可以心无旁骛地追求事业上的成功。
但职工要养一大家子人,谁能跟他似的当甩手掌柜?
朱副厂长要休养一阵子,学习班的事可以由牛恩久直接做主。
叶满枝这个提议,算是说到了他的心坎儿上。
没有朱可海碍手碍脚,他当场就采纳了叶厂长的建议。
借着推广《鞍钢宪法》的机会,让大家利用业余时间展开轰轰烈烈的语录和著作学习。
每半个月组织一次小考,每一个月组织一次竞赛。
这次的班子会议严重跑题,研究起了思想政治学习和职工福利分房。
而处理廖杰的事,反而没那么重要了。
厂党委最终决定,保留廖杰的职工编制,将其调离罐头车间,下放养猪场劳动。
叶满枝没再替廖杰说话。
去养猪场当饲养员挺好的,听上去似乎不太体面,但福利待遇与食品厂一样。
不在朱可海眼皮子底下工作,也没那么容易被穿小鞋。
而且在养猪场上班的城市职工,能在县城分到单间宿舍,廖杰可以带媳妇过去小住一下。
*
会议上的决定当天生效,所以下班后大家不用参加学习班了。
叶满枝踩着下班的铃声,与职工们一起走出厂大门。
先去门口的糕点门市部买了一斤槽子糕和半斤油茶面。
然后提着两个纸包,乘车去了新城街的小院,给她家没牙的老头老太太送点好吃的。
“你怎么又乱花钱?”姥姥埋怨了一句,就想下地给她做饭。
“我当着食品厂的副厂长,要是上门不给你们带糕点,那显得我混得多差劲啊!”叶满枝扶着她下了床就开始点菜,“我想吃醋溜土豆丝,姥,你给我做个土豆丝吧。”
“行,你等着。”
“你慢慢做吧,我先去公社打听点事。”叶满枝把她送进了厨房,挥挥手说:“我一会儿回来吃饭啊!”
老太太心疼钱,盖厕所的事不能提前跟她讲。
她看了眼时间,在公社下班之前赶了过去。
见到已经当上公社书记的毛琼华,叶满枝笑道:“毛书记,我这个群众又来找公社的同志办事啦!”
“哈哈,小叶快请进。”毛琼华将人请进办公室打听她有什么事。
叶满枝说想借着市里给公租房安装上下水的机会,给自家的小院也盖个厕所。
“这事儿你就别提了,现在不行!”毛琼华摆手。
“毛姐,我自己出钱。”
“不是谁出钱的事,”毛琼华低声说,“现在全市的改造项目都被叫停了。”
“为什么啊?”
新城街的房管所还是反应太慢了。
他们青年街公社那边的工程都已经做完一大半了!
“问题比较复杂,不过听说是因为钱。你想想,全市的公租房都要进行维护和改造,那得花多少钱?今年之所以能拿出这么大一笔钱,是因为中央给省里拨付了‘城市维护费’,省里从中给咱们滨江拨了50万。”
“50万不少了吧?搞上下水管道还不够用啊?”
“50万怎么可能全都用来维护公租房?”毛琼华解释说,“城市居民中还有很多无房困难户,其中30万是用来盖居民住宅楼的,5万是维修和铺设上下水的,另外15万还有别的用处。”
叶满枝思忖着说:“虽说平均到各区和街道以后,维修费确实不多,但是有总比没有强呀。”
“呵呵,谁说不是呢,房管所把维修计划都做好了,结果上周刚要动工就被叫停了。”
叶满枝问:“为什么啊?”
“据说是市里违规使用城市维护费,省计委和建工局来人调查了,所有项目全面叫停。”
叶满枝心里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小声问:“有人犯错误啦?”
“不是你想的那种错误,”毛琼华摇摇头,“听说是因为那30万没用到正地方。省里给咱们拨款,是想修建居民住宅的,但咱市里在沿街的位置建了好几栋办公楼和临街铺面,这不就违背拨款的初衷了嘛。”
叶满枝问:“那些办公楼已经盖好了?”
“那肯定的呀,有一栋已经投入使用了,现在是木器厂的办公楼,还有一栋楼我前天还特意去看过,三层的砖混楼,面积挺大的,听说是给粮食局准备的办公楼。不过,现在省里出面叫停,那栋办公楼未必能拨给粮食局了。”
作为省会城市,滨江这两年比较重视市容的发展。
据说,领导想在临街的好位置修建门市和办公楼,将居民住宅往后移。
用这两栋新办公楼置换位置不好的老办公楼,再把老楼改成住宅,让无房居民入住。
如果按照原本的规划走,省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反正居民有房住就行。
但问题的关键是,市里没按规划执行啊!
木器厂搬进新楼以后,他们原本的那栋老楼被玻璃厂占用了。
仍是办公楼!
这不就违规了嘛,被省里三个部门出面叫停。
不但那30万的余款被冻结了,连维护公租房的5万块也不能动。
叶满枝跟她一起感叹了一番可惜。
回家琢磨了半晚上,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她溜达去牛恩久的办公室,将这个消息告知了牛厂长。
“现在市里骑虎难下了,那办公楼要是不处理掉,肯定过不了省里那一关。”叶满枝小声问,“厂长,你觉得由咱们厂出面,把粮食局的那栋新楼盘下来咋样?就说咱可以自行改建成居民住宅,市里用30万盖了好几栋房子,那栋办公楼应该没多少钱。”